他去当铺当了那件锦袍得了三两银子,把其中的二两银子用布包着,拿着准备出门。夫人问他去哪,他也不说。实际上夫人不用问也猜到了,丈夫又去助人为乐去了。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他却还是喜欢把银子往外送。
他夫人猜的没错,曾巩有一个书生朋友,家境贫寒。但是学习异常的刻苦用功,做的文章曾巩也很赞赏,认为他一定能金榜题名。可是他的运气似乎跟曾巩一样的差,参加了好几次科举都是名落孙山,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是穷书生一个。家里同样一家子人,跟曾巩不一样的是他的收入少得可怜,没有官职,也就没有俸禄,只能靠给人抄抄写写赚点钱维持家里用度。
他的媳妇老娘都在外面帮人浆洗衣服挣钱,即使是这样,一家人也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一两天才吃上一顿饭,有几次曾巩见到他都饿得全身发抖,直冒冷汗,几次接济他。靠着曾巩和朋友们的接济,那一家子才维系了下来。
这次曾巩之所以要卖掉锦衣,其中的大部分钱就是要去给这书生。因为书生病倒了,就在那场小雪的头天,天气变寒,他没有御寒的衣服。又中了风寒,全身滚烫,跟油锅似的。曾巩去看了他,知道没钱请郎中看病,曾巩自己懂一些医术,开了个方子,吃了药也不顶事。
曾巩这才决心拿钱让他找个好的郎中看,别白白丢了性命。因为这病看着来势凶猛。对于曾巩拿钱去接济亲朋好友,夫人一向很少说话。但这一次她不能不说了,因为家里但凡值钱一点的东西都典当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眼看着丈夫又要拿钱出去,曾巩夫人拉着孩子哭哭啼啼的跪在他面前,说不敢阻挠父亲救济危难中的朋友,但是希望看看一家老小。
曾巩跟夫人抱头哭在一起,哭完之后,他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拿着银子出门了。他反复跟夫人说过,他们清贫但是有人比他们更清贫。他们至少还能勉强度日,有的人已经快饿死了。
他拿着这一小包银子出门。天已经快黑了,又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他没有撑伞,出来的时候还没发现要下雪,而且想着路也不远,索性就不撑伞了。雪越下越大,待走到那书生家门口时,头发肩膀都已经白了。
曾巩一边拍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房门开了,书生的夫人穿着一件到处是补丁的蓝布衣衫。天色昏暗,妇人眯着眼睛费力的辨认着站在门口的人。
他们家住的是茅草房,到处漏风,风吹进来,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的。加上把门一开,风往里灌,灯几乎都要熄了,所以看不真切。
曾巩眼见对方的神色,便知道对方没有认出自己。便说道:“是我呀,弟妹。兄弟他怎么样了?”
夫人听到声音,顿时知道是丈夫的好友,也是经常接济他们家的贵客。欣喜的赶紧把他往里头让,同时垂泪说道:“躺在床上快不行了,一直在说胡话,也没钱请郎中。”
曾巩赶紧进来,便见到屋里一张张的可怜巴巴望着他的脸,这书生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希望。就指望这书生能够读书做学问,考取功名,做官挣钱养家。可是现在丈夫已经病情危重。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的生计就无望了。
曾巩扫了众人一眼,点点头,然后快步来到里屋。一张吱嘎作响的破床上躺着面容枯槁的书生。两眼无神,不时痛苦的呻吟着,一张脸烧的成了猪肝色。
曾巩甚至都不需要用手去探他的额头,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量。虽然他发着高烧,可是全身却不停发抖。家里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了他身上,却还是不足以让他感到一点点的温暖。
曾巩急忙问旁边坐着垂泪的书生的老父亲和母亲,说道:“兄弟他病成这样,需要请郎中来呀。”
刚说完这话,一个小孙子似乎知道来的这位是家里的救星,只要他一来家里就有吃的。他才不过五六岁,还不懂事,并不知道父亲已经病得不行了。拿着个脏兮兮的碗过来对他爷爷说道:“爷爷,我饿,我想吃粥。”
老汉长叹一声,将小孩拉入怀中,摸着他消瘦的脸蛋说:“你爹都快病死了,没钱看病,先顾着你爹吧。哪有钱给你去找吃的?去喝碗凉水去,把肚子灌饱了就不饿了。”
孩子乖巧的答应了,可怜巴巴的望着曾巩,一步一回头的往厨房去舀凉水。曾巩从怀里掏出了那包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给兄弟看病买药的,余下的买点粮食。兄弟这病耽搁不得,我到太医院去找个太医来给他看看。”
这一家人得到曾巩的救济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感谢的捧着那一小包银子,虽然这已经有二两银子,可是这一大家子人用下来,再加上看病的钱,其实花不了多久的。老夫妻俩加上儿媳和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过来对曾巩连声说着谢谢。
老汉又担心的对曾巩说道:“大兄弟,太医只怕不便宜吧!我们可请不起啊。”
曾巩说道:“我去试试看,兴许能够遇到心肠好的太医,能够请治病。这病可耽搁不得了,要花钱,我先垫着,先把太医请来才是。”
说着,站起身,拱拱手快步出门。一家人都送出门来,一叠声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