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忠虽然已经是宰相,但他的地位不如秦琅的嫡子们,更不如嫡孙、嫡长孙和长房嫡长孙。
秦家的嫡长孙和长房嫡长孙都是秦孝恭。
更别说,其实吕宋秦家如今也分出了好几支,比如说庶长秦俊,现在是护国翼王、东胜国王、东胜州大都督,他已经从吕宋出去自立门户了。
同样的嫡次子秦伦,除了在朝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他还已经是辅国卫王、南赡国王、南赡州大都督,他这支也从吕宋秦家分出去自立门户了。
还有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秦孝忠,他既是武安郡王,也是新蓬莱国王、新蓬莱州大都督(新西兰),他从秦俊那里又分出去了。
当年秦琼七子传下了历城秦氏七房,现在到秦琅这,又分出了吕宋房、东胜房、南赡房、新蓬莱房和武安房这五支,甚至将来如十三郎秦侠也是有可能另立门户的。
现在秦琅还在,所以说算秦俊秦伦秦孝忠他们另立了门户,但还不明显,依然还是一大家子,可等秦琅百年后,秦家各房肯定就不会再如眼下这般亲密。
到时就算是秦俞这个新族长对秦伦等分支都约束不大,更别说秦孝忠这样同样分出去的,对叔父秦伦的影响了。
“大郎这是何意?”秦伦不满的瞪向他。
在场诸人中辈份最高的秦珪咳嗽一声,“老大肯定有他的看法,你何不听听先?”
秦伦可以对比自己大一岁的侄子秦孝忠瞪眼,但不敢对六叔秦善道放肆。别看秦善道七十多岁年纪了,现在朝中其实也基本上就是在养老,但这位当年在西域威名远扬,做过北庭节度使、安西节度使、河中节度使,大唐最能打的西军中威望极高。
高仙芝、王孝杰、黑齿常之、李秀等人,那都曾是他的麾下部将,当年他带着一万人马,百日奔袭,翻越葱岭,奇袭朅盘陀、大小勃律等国的战斗,早成为了羽林宫讲武堂的战术经典,每个讲武堂受训的羽林郎都是要必学的。
这一战是仅次于当年秦琅的河曲野马台击党项之战,和青海大非川歼吐谷浑可汗之战的经典高原山地战役,可圈可典。
“六叔,阉竖们已经越来越过份,早晚要成祸患的,我们难道还视而不见?当心,早晚这火烧到咱们身上来。”
秦珪把千里镜交给自己儿子秦景嗣,端起茶杯先抿了口,然后放下,不急不缓的转头对秦孝忠道,“大郎你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六叔祖,圣祖当年确实对宦官约束极严,定下过宦官品级不得过四品之制,但是世祖之时,这些早就打破了,当年我阿爷他们起兵清君侧杀高护等阉竖,清除韦萧等,拥立高宗,事后天子诏我祖父入朝辅政。”
“我记得当初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宰执都曾提议要尽罢内廷宦官诸司,但后来为何只短暂的裁撤了一段时间后,马上又陆续恢复了宦官诸司?甚至这些年,护军中尉又陆续恢复,北衙十二军已经遍设护军中尉?”
“如今的宦官诸司,甚至比起世祖开元末年之时还要强势,到底何故?”
秦珪笑着道,“看来大郎倒是对这些问题早有答案了。”
秦孝忠点头。
“六叔祖、二十一叔,其实阉竖们能有今天的势头,皆是因为皇家所需,是皇权在扶持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别看那些大宦官如今也紫袍玉带,但说到底不过是天子家奴而已。而也正是这个天子家奴的身份,让他们可以极得宫中的信任,不管是天后垂帘之初,为了方便与外臣联系,还是后来中宗亲政之后想加强权威,都是先从这些宦官们开始的。”
“如今天子刚继位,正是皇权低落的时候,皇帝更离不开这些天子家奴了。若是这个时候由两府宰执提议要罢内廷诸司,要削废宦官之权,你说天子会做何想?”
“如果还是由我们秦家带头提这个议,天子又做何想?”
秦孝忠长叹一声。
“我知道二十一叔说的这些,都是为了皇唐为了陛下,是为江山社稷,但这番好心,皇帝未必会这般理解,这些年皇权日益衰弱,朝廷主要是两府宰执当家,皇帝只能也必须要依靠宦官们,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没了宦官家奴们,皇帝会很不安的。”
皇帝不安,这可就是大问题了。
谁也不知道,皇帝不安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秦伦只看到宦官们的潜在危害,却没看到这些宦官能成势的根本原因。而秦孝忠在地方的时间更多,他知道外面的官民士人们其实不仅也在痛斥阉竖弄权,甚至也对秦家这强大的外戚势力渐生不满。
尤其是在许多年轻士子口中,外戚、宦官和边镇,如今似乎成了朝廷的三颗毒瘤。
支持、重用宦官的是宫中的太后们,是皇帝们,而他们不仅重用宦官,同样也重用、倚仗外戚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