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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桂花楼(2 / 2)

来到棺材旁,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将目光转移到了棺材里的那具已经腐烂的尸体上。这一瞧之下,当真如同五雷轰顶,整个身子再也坚持不住,颓废的往地上倒去。

范大人赶紧扶着她,卓然马上把交椅搬了过来,扶着范夫人坐在椅子上。

范夫人的眼泪滚滚而下,瞧着范大人说:“是我们的儿子,没错,那牙齿…”

卓然已经用手术刀切开了死者的牙床,露出了那颗很有特点的牙齿,范夫人一下就看见了,确认了就是自己儿子。

范大人也扶着棺材仔细的瞧了瞧,最终沉重的点了点头。对卓然说道:“没错,是我们的孩子。——杀死我儿的凶手,到底是不是归案的那个狗贼?”

卓然如果想继续过这种没有压力的日子,他就该点头。毕竟这位可是吏部员外郎,那也是相当有实权的人物。他完全可以给自己重新带来巨大的破案压力,但卓然却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愿意隐瞒事实真相,同时,凶犯已经呼之欲出,他有信心会尽快将其缉拿归案。

所以他摇头道:“不是,不过我们已经列出了重点犯罪嫌疑人,正在收集各种证据,以便确定究竟真正的凶手是谁。所以需要两位尽可能的给我们提供破案线索。”

范大人点头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卓然道:“令郎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到武德县来?”

提起这个话题,范夫人泪珠滚滚而下:“我这孩子从小到大任性惯了,他看中的事,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答应了他。可是现在…”

范夫人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棺材旁,趴在棺壁之上,望着棺材内那恐怖的尸体。此刻,在她眼中已经全然没有先前的害怕和恶心了,仿佛又看见自己那聪明可爱而又任性的孩子在里面静静的熟睡。

她悲声道:“痴儿,早知道你会这样,娘就随了你的心愿,让你收了那姑娘,或许还躲过了这一劫…,可现在。为娘纵是有这心思,却也不能够了…”

呜咽声逐渐加大,杜鹃啼血般。

范大人抱着她消瘦的肩膀,同样老泪纵横:“是呀,早知有这一天,该随了孩儿的心愿,也不至于让他抱憾而去啊。”搀扶着妻子在椅子上坐下。

卓然问:“之前令郎有什么要求?”

范夫人哽咽着道:“他曾经私下里跟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想把这女子娶回家做妻子,我一听就急了。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朝廷权贵,但是他爹好歹也是吏部的员外郎,是有身份脸面的人家,怎么可能娶这样一个无耻的女人呢。但我知道我儿子认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也不敢太过霸道的断然拒绝,只是委婉的跟他说,如果真喜欢,将来替她赎身,买来做个通房丫鬟也就罢了。这原配之妻,还是要找大家闺秀,正经人家。”

卓然赶紧又问道:“令郎看中的这青楼女子叫什么名字?是哪的人?住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范夫人悲伤地摇了摇头说:“他当时没说。现如今我儿已经死了,纵然想问,却又能到哪里问去!唉,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允让他把那姑娘娶回家了,了却他的心愿,说不定他就不会出来散心,也就不会遇到这个事了。”

“令郎是因为这件事才出来散心的吗?”

一旁的范大人长叹一声说道:“是呀,他母亲把这事告诉了我,我大发雷霆,狠狠把他训斥了一顿。罚他闭门思过好生读书,来年参加科举博个功名。等到做了官,这些也都看开了,不会再被那青楼女子所蛊惑。老夫是这么想的,也许是老夫太过直率,我儿又太过刚毅。但是他有什么话都是闷在心里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对我这个要求很不满,所以他就留了张字条,说出去散散心。末了加了元稹的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范大人说到这句千古流传的爱情名句的时候,又是仰天长叹一声,老泪滚滚而下:“我知道我痴儿用情很痴心,却没想到他痴心竟然如此。为一个青楼女子居然要离家出走。以他的个性,我们若不答应,他只怕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哦?他走的时候带什么东西了吗?”

“带了金银细软。所以我知道他是不会回来的了。”说到这,他又长叹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我儿如此痴迷?老夫一直很想见见,可惜不知道去哪找她。”

卓然道:“令郎留下来的字条你们带在身边了吗?能否借卑职瞧瞧呢?”

范夫人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了卓然。

卓然接过,大致看了一下,果然内容跟范大人他们夫妻所说的一样。卓然感叹道:“令郎果然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两位节哀。

就听外面咚咚脚步声,一个皂吏跑了进来:“禀大人,衙门外有人自称是范老爷的侄儿,前来认尸,是否让他进来?”

卓然一愣,望向范大人。

范大人点头说道:“是我侄儿,我儿的堂弟,他们俩从小玩到大,他们长得又很像,所以感情好得跟同胞兄弟一般。这次我儿失踪之后,他多方打探,心中十分牵挂,得到前来认尸的消息之后,我就给他说了。他当时不在京城,我派人去告诉了他,让他赶过来。让他进来吧。”

那衙役赶紧跑出去,片刻领了一个年轻人进来。

当这年轻人出现在卓然面前时,卓然愣了,随即以上眉梢。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

武德县桂花楼。

白莲坐在梳妆台前,正慢慢的梳着自己绸缎一般光滑的秀发,望着铜镜里些许憔悴的脸,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总睡不踏实。不仅是因为强颜欢笑陪客,通宵达旦饮酒作乐,也是因为心中有事。以至于难以入睡,且很容易惊醒,一旦醒来,再想入睡却又不能了。

她放下梳子,抬起纤纤素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浮肿的眼袋。她今年不过才二十出头,若是就这样憔悴,那将来只怕等不到三十岁便已经人未老珠已黄了。

若真有那一天,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时候,日子又该如何呢?自己未来到底在哪里?白莲心中总是在问这个问题,她想找到答案,也曾试图得到它。可是她发现那简直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求。既然求不到,又何必去在意它。

白莲好像跟谁赌气似的,伸手抓住了铜镜,啪的一声扣在了桌上,把后面两个侍奉她的丫鬟吓得一哆嗦。

最近这位红牌姑娘脾气还真有些古怪,突然就会发火。现在她会怎么样两个丫鬟谁也不知道,相互看了一眼,陪着小心继续替白莲盘发髻。

白莲再没有什么古怪的举动,直到将她喜爱的云鬓盘梳完毕,插上了金步摇、花梳、玉簪,眉心贴上梅花钿,收拾打扮好后,白莲才开口:“郑公子家的马车来了吗?”

丫鬟忙大声问门口外的龟公。

有龟公探头进来陪着笑说道:“已经来了,在外面候了多时了,姑娘可以登车了吗?”

白莲这才站起身,准备走,又站住了,伸出葱白一般的纤细皎洁的手指,抓住那倒扣着的铜镜,拿起来,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脸。

胭脂水粉还真是好东西,原先因为睡眠不足和心情沉重留下的黑眼圈,在胭脂水粉一番涂抹之下竟然荡然无存了,看上去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美姬。

这位郑公子家里有宴会,请歌姬去歌舞助兴,点了白莲,而且就只请她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