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月阁。
北笙并未走正门,而是拐了一个弯,打伴月阁一处不起眼的后门悄悄一闪身,进了院子。
话说这伴月阁是数年前野利南鸢遣人在河中府修的一处别院,尔后前楼被改造成一家酒楼,为的就是这酒楼之上,熙来攘往,能听到很多平日里不太注意的消息。久而久之,这边便成了西夏探子的踞点,而野利南鸢的耳目也多以此为落脚地,探听整个河中府的情况。
这野利南鸢虽说是西夏宿将野利遇乞的大公子,文武双全,但其所走仕途与其父相去甚远。野利遇乞乃行伍出身,虽说兵不厌诈的招数用得是得心应手,却不屑于搞探视监听等小动作。而野利南鸢从小与其姑姑走得很近,自然也得元昊栽培,元昊欣赏其头脑灵活,杀伐果决的特质,有心将其培养成情报搜集之高手,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利,北笙说其为元昊“鹰犬”,倒是一点都不为过。
野利南鸢自打坐上这翊卫司主管一职,除了日常的宿卫军管理之外,不为人所知地便是这巡察监听之职,而南鸢明显也不负元昊所望,在大宋境内,重要州府均修建踞点,朝廷、衙门安置耳目,甚至各行市、瓦肆,均有其爪牙分布。而这河中府的伴月阁,便是其中踞点之一。
此时,北笙自伴月阁后门进入,径直往后院走,夜已深,园中露水将红色裙裾浸了个透湿。虽说更深露重,但小女子的内心却是艳光四起,周遭就仿佛是明媚之夏。徐硕今晚的举动令北笙卸下连日来的猜忌,一想到硕哥哥能跟自己一条心,便也生出了从今之后,克服万难也要在一起的决心。
待上了楼阁,左边顺数第二个房间便是北笙的闺阁,这南鸢虽说为人残忍,但是极疼这个妹妹,以至于每一处暗哨踞点,都会安置一处妹子的香闺,哪怕是她没有可能前往,那也须得置备齐全。
“花奴?”北笙推门,屋内一灯如豆,烛火尚温,但贴身伺候的花奴却不见了人影。
“莫要叫花奴了,我打发她去了别处。”南鸢从内屋走出,北笙瞧不清楚哥哥的表情,但心下明了,这一路上哥哥未曾阻止自己的行动,但并不代表他就毫不知情。
“哥哥打发了花奴,想必是有话要跟妹子说了。”北笙当下一笑,就等着哥哥发话。
“北笙从来都冰雪聪明,想必知道哥哥要说什么。”
“妹子不知。”
“哥哥从来纵容你这个妹妹,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把你给惯坏了。竟然一路与哥哥我作对。”
“作对之说何来?”
“先不说作对,我且问你,好端端的兴庆府府你不呆着,你来河中作甚?”
“须得向你汇报吗?”
“一路上那徐硕命大得很,观其脱逃的手法,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坏我的好事。”
“哥哥你既如此说,想必已经调查清楚了,又何须来问我?”
“今日伴月阁舞台前,那将你带走的男子,可是那徐硕?”南鸢一想到自己这可亲可爱的妹子,竟然于大庭广众之下被一男子牵手带走,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哥哥果然消息灵通,连妹子今日之事,都能知道。是不是赏晴柔告诉你的?”
北笙口中的赏晴柔乃是他野利南鸢的得力干将,表面上是伴月阁老板,实则是野利南鸢安插在河中府的耳目首领。
“是不是晴柔又有何妨?总是事实吧?是不是徐硕?你说?”
“哥哥何须咬牙切齿。是他没错。”
“我瞧你这倒是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嘛,告诉我,这徐硕你是怎么认识的?”南鸢深呼吸一口,稳住情绪,假意戏谑道。
“全凭哥哥当日做主……”
南鸢一个激灵,当日那将死的宋将,他竟然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你救了他。”
“是。”
“我这刁蛮妹子也有恻隐之心了?”
“当日战场之上,亏得他剑下留了妹子一条命,妹子救他只是报恩。”
“刀剑无眼,更何况敌我抗衡,何来这么多恻隐之心。他留你性命是他的选择,你何须报恩?妹妹当心做了那南郭先生。”
“这个不用哥哥提醒。”
“我看你是……你是……王八吃秤砣……”
听得南鸢这么一个形容,北笙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都道野利南鸢博学多才,这个‘王八吃秤砣’说得真真是有趣,妹子我今天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有道是,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哥哥我也说不通你这少女怀春的心思,只是这徐硕乃宋人,不比我大夏国男子。宋人心思多缜密,你这身份亦敏感,少说他是不是有心利用你,妹妹你须得留个心眼才好。哥哥我自不多说,此后,你爱做什么做什么,跟哥哥我作对也罢,我们也较量一番,我倒要看看是妹妹你翅膀硬,还是哥哥我心肠硬。”
“自然是妹妹我翅膀硬的,都说哥哥你心狠手辣,但是对妹子,你从来都是菩萨心肠。”
“妹妹你又何尝不是,我们这素来心机深厚的天都王府大小姐,对这徐硕倒是跟个活菩萨似的,别怪哥哥没警告你。”
野利南鸢推门出屋,内心却道,这个徐硕,我迟早要结果了他的性命,决不能留着祸害我亲妹子。
“下一步是否已经安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