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后,那文彦博与富弼一干朝廷差人俱住河中府府尹洪钊府中,那黄德和在河中另有私宅,携了左右人等直奔私宅而去。
徐硕、刘文坚等一干人为了避嫌,另居于河中客栈。
刘文坚情知那徐硕兄妹会前来一问究竟,于是早早便退了客房另寻居所,刘幼慈直奔客栈而来也扑了一个空。
“妹子何须动怒,他反水自是让他反水,公道自在人心,他这么做不过是自寻死路。”徐硕宽宥妹子道。
那徐硕虽说公堂之上,刘文坚举动令他气急败坏,但待冷静下来,细细寻找一路上刘文坚的举动,也不乏可疑之处。别的不说,单是每次命案,他表现得总是紧张激动,好像每次都知道他徐硕必死无疑的模样,见到他还活着,与其说是欣喜,不如说是震惊。
不过,刘文坚与那黄德和似乎不是一路,但是二人似乎又有些牵扯,这一点,徐硕还没有想通。
他倒也不急,拉了妹子前去河中府最好酒楼伴月阁。
“哎呀,这说了大半日,口干舌燥,腹中饥饿,这好酒好菜妹妹尽管吃。”
幼慈跟了徐硕上了酒楼,却是心中气恼,“吃,你还吃得下,这都快坐牢了。”
“妹妹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说他们的,你瞧,今天文大人不是也没有信他们的话吗?再者,你不是也说富弼大人神采不凡,这等丰神俊逸之人,难道还会一味信了歹人的话,随他们摇摆不成?”
幼慈心内不爽,撅了嘴,“我只是气文坚忘恩负义,想我们几个人还有文景文博,打小就在一处,何等畅快,不想今日,他竟然会与我们对簿公堂,倒戈相向。”
“妹妹,人各有志。平日里虽说咱们总在一处,但是你想想,咱们与文景文博均为刘府家人,而他毕竟是爹爹的从将,说得不好听一些,是个下人。虽说我们没有这样想,但是保不齐他有这样的心。那些下人们的称呼,你想想,称呼我们仨是少爷,小姐;称呼他好听点是刘公子,或者干脆直呼其名,到底还是生分些,而且这尊卑贵贱分得也是清楚,他心内难免有自卑。”
“这样就该倒戈相向?”
“我疑他在西夏已经投敌,也莫要怪他。听说那西夏人天性野蛮残忍,对付战俘的手段简直无法想象。文坚想必是不堪忍受折磨,只有投降。他与爹爹关在一起想必也是西夏人的主意,意在劝降爹爹,不想我误打误撞,将他带了回来。他倒戈相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已经投降西夏,授人以柄。”
“那你的意思是,这刘文坚已经是西夏人的走狗?他今日此举是西夏授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黄德和也应该是西夏人的走狗。”
“西夏人既然劝降爹爹,又为何在此陷害?”
徐硕将杯中酒一口干了,眉头紧锁,“妹妹,听过西汉名将李陵的故事吗?”
“就是……就是那个西汉的叛徒李陵?”
“或者,李陵算不得叛徒。当日他战败被俘,西汉有传他在匈奴已经投降,于是汉武帝下令杀了他全家,满门抄斩。李陵在匈奴听闻此事,怒火攻心,遂与那汉武帝结下了仇恨,这才投降了匈奴。”
“哥哥的意思就是,西夏也将爹爹看作是李陵,想借着黄德和与刘文坚之口,诬陷爹爹投降,当今圣上也将咱们刘家满门抄斩,爹爹在西夏也有可能因此投降。”
“正是这个意思。”
“好恶毒的一招。幸好当今圣上不像汉武帝那般穷兵黩武,而且还能明察秋毫。”
“既然妹妹你也知道当今圣上明察秋毫,就不要过于担心,在我看来,那黄德和与刘文坚的证词出入颇多,文大人和富大人怎么会察觉不了,他们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假以时日,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
“光靠他们露尾巴毕竟有点被动,要有证据才行。”幼慈双手托腮,嘴巴里嚼着一块小鱼干,面上一鼓一鼓的,甚是可爱。
“证据如果没有,那就制造一些来。”
“怎么制造?”
“我还没想好。”
幼慈斜着眼看了哥哥一眼,这哥哥打小就鬼点子多,也不走寻常正道,总是喜欢玩一些旁门左道的小把戏,不知道这次又打什么主意来对付黄刘二人。
二人正边吃边聊,忽闻那酒楼大堂中央,开始载歌载舞。堂中一块圆形舞台冉冉升起,上面一个窈窕舞女,蒙了面纱载歌载舞。
“我只道咱们开封府有这样的节目,想不到这河中府竟然不比咱们的差。”幼慈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舞女,身姿曼妙,行动如弱风拂柳,又如雁踏雪泥。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瞧着舞姿,当年赵飞燕大约也不过如此吧。
幼慈斜睨了哥哥一眼,发现一向不近女色,对女人毫无兴趣的哥哥这次竟然看得比自己还专心,她正有心嘲笑他一两句。不想那哥哥简直就是登徒子附身,不光是目不转睛地看,最后竟然起身走向台前,径直走到舞女跟前,一把拉了那女子,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全场哗然,幼慈满面通红,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竟然如此不顾这君子礼仪。
却说徐硕,在席间望向那舞女,身形举止都与北笙别无二致,再往脸面上瞧,虽说有薄纱遮面,但是那眉间一点红痣却甚是醒目。
这不是北笙却会是谁?
北笙这个时候出现,定是给自己发出邀约信号,一时间,平日里压抑的千思百想涌上心头,竟然兀自走到台前,不顾歌舞正酣,伸手携了北笙,便闪了身形。
“你就不怕那群人来找你?”北笙被徐硕拉着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徐硕并不搭话,带着她一口气往前,在那城中拐了三两个弯,才在一条偏僻的陋巷驻足。
“好啦,再跑我快断气了。”北笙喘着粗气说道。
“你个铁鹞子,怎么会那么没耐力?”
这徐硕毕竟是武将,又是个大男人心性,哪里想到这北笙根本就不是要“断气”,只不过是女儿家的撒娇而已。瞧着他面上一本正经,北笙又笑出了声。
徐硕只道女孩奇怪,这一会儿工夫,又是急又是累又是笑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你说,你把我拉了来作甚?”
“你堂堂西夏野利家千金,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跳舞,不就是来寻我的么?”
北笙又是一笑,“你还是挺聪明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