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殿试结束直接先拿了会试前几名以及宋应昌的卷子就回精舍了。
剩余的得要司礼监整理好后再报送精舍。
拿着六七份卷子虽然碍手,却也至少在面上显得公正。
嘉靖其实最好奇的就是宋应昌的卷子了。
监考时,就能看到其在正文后面还有附录。
这个附录跟之前杭州士子为了满足八股要求不得不添加附录不同。
宋应昌的附录,其实就两张图。
一张名曰思维导图,即阐释正文思路的来源。
宋应昌这副思维导图是以目的为起点的,真儒如何在大明践行仁义?
紧接着分叉出仁与义两个分支,进一步又区分仁的概念,内涵明确仁的宗旨,外延明确仁的度量,又从仁的度量明确影响仁的现实因素,又从朝廷的活动与这些现实因素的关系,分析要实现仁朝廷所需达到的要求。又通过这些要求,分析现实中实现的可能路径,每条路劲对应可能的未来政策,再对政策的负面效应与执行的道德风险进行评估与提前管控。
在义的那条支线上同样如此。
这种新奇的策论奏书,嘉靖是第一次看到的。当然,粗看被其绘画线条所吸引,再看则被其中的潜台词吓到了。因为这是秦汉以来,迄今为止,作为皇帝收到的第一份不依赖于皇帝亲君子远小人的策论了。
只一刹那,嘉靖就找回了心理优势了,那就是杭州那帮人还是太嫩太理想了。不写人,只做事。除非天下官吏大多是好人,相互监督砥砺,否则完全不可能形成固定的治理路径。比如,总有人想办法让统计的把仁义指数统计好看些。
只是一旦整个朝廷拿假数据糊弄人,那这个体系纯良的好官来。那样也就亡国有日了。
想到这里,嘉靖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这帮杭州学派,真真的胆大包天,忤逆欺君。因为再过一眼,嘉靖就明白,这套体系在名义上是绝对正确的。一旦自己亡国有日,那就该下一个王朝来实现这个体系了。
很显然,罗学与儒学并没有差别,只要能实现理想,并不介意改朝换代的。只是大部分儒生现在早就丢了大同的理想,改为,只要延续家族,投哪家都可以。
嘉靖,时而生气,时而压抑。反正过了良久才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学问是可以超越朝代更替的。
为了避免改朝换代,保证朱家王朝永固,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朱家掌握学问,掌握罗学的发展与走向。未来的朱家既是朱明王朝,又是罗学化身。
这一点之前就想过来,只是此时看来,又倍感迫切。
内容结构与技术路线图,则是分三列,第一列是每个中间列模块各项理论的来源与研究的目的。中间第二列是内容模块的结构框架,第一模块是绪论,第二模块是儒学、罗学与历史综述,第三模块是仁义的影响机理框架,第四模块就是政策与仁义影响机理的对接,第五模块为结论。最后一列则是对应支撑每个中间列内容结构模块的研究方法与数据收集。
很显然,与传统儒生列几条意见就要挥斥方遒不同。
宋应昌为代表的杭州学派是真的梳理了仁义的影响机理,在这个机理框架内,只要明确了外在因素的与机理的互动关系就可以加入框架分析其对仁义的影响。
因而,这不是一个封闭的影响机理,而是可以扩充,可发展的研究框架。
千年以来,哪个皇帝不想要一个固定的,万世不移的治世模板,哪怕太祖皇帝也想着让儿孙谨守祖制。没想到,这帮罗学士子直接给了一个开放的治理模板。
又看了看结尾处对老师高翰文、师娘徐有知、师弟沈一贯与朱赓的鸣谢以及各自对其中思维的指导。这一切,让嘉靖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