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谨听了以后忽然想起了一件轶闻来,忍不住奇道:
“难道陆师所说的。就是东家之子?”
东家之子本来算是一个代称,她是一位精于茶道的绝世美女,据说沏茶的手法天下第一。有人曾经为其作赋: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从此,东家之子这个称号就在他们的家族当中流传了下来,每一代都要选出一位东家之子,是为茶道当中的翘楚,林封谨不明白陆九渊此时提起这件轶闻来用意何在,但是下一秒,林封谨就被陆九渊的话给惊得跳了起来:
“这茶叶,就是现任的东家之子送给为师的。每一年采摘下来的明前北茶,为师都能喝到独一份儿。”
林封谨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一直都是不怒自威的九渊先生,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奸情八卦在里面!他此时哪里敢插嘴,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陆九渊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似的,半合上眼睛良久才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我要破例收下你做个记名弟子吗?”
林封谨立即道:
“想来是弟子的资质不凡,千年难逢,师尊动了爱才之心!”
陆九渊瞪了林封谨一眼,然后淡淡道:
“这背后的原因,我若不说出来,天底下估计能猜得到的,便只有向聚和向烈两兄弟了。”
“什么!”林封谨更是惊讶了:“陆师,貌似你和他们很熟?”
陆九渊看了一眼林封谨,淡淡的道:
“你可知道,我早年也与你一样,曾经在法家的门下求学过?并且为师可不像你那么惫懒,好歹也是门下弟子当中的翘楚!当时向聚和向烈两人便是我的同门。正因为你与我有类似的经历,我才觉得很有些新奇,这才将你收归门下。”
林封谨几乎是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这种曲折!难怪得向聚对待自己的态度颇为亲切,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
陆九渊接着淡淡的道:
“为师从小便醉心于剑术,在有一次出门历练的时候,遇到了山贼突袭,几乎精疲力尽而死,此时却见到了向聚忽然施展出来了凌厉无比的一门剑术,与法家的五刑剑似是而非,一问之下,才知道乃是上古五刑剑术,为师目瞪口呆之余,便说什么也要将其学到手.......向聚也是倾囊相授。”
“就在这个时候,为师便遇到了东家之子,当时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好色而慕少艾,对她一见倾心,结果当时年少气盛,发觉了一名恶少一直死缠烂打,并且还试图下迷药行那卑鄙之事,为师一怒之下,便杀了那恶少!却又在被追杀的时候迫不得已,暴露出来了自己身怀上古五刑剑术的秘密,被法家除名,并且派人追杀,顿时身败名裂,狼狈得像一条狗似的浪迹天涯,几乎都有天下之大没有容身处的困窘........”
陆九渊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端起了一杯茶又喝了一口,便道: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林封谨愕然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陆师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却是听得九渊先生询问,急忙道:
“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先生的教诲。”
陆九渊这么绕了一大圈弯,甚至不惜讲述当年自己的经历,其实目的也是很简单的。就是要告诉林封谨:
少年时候好色而慕少艾,那是人的本能,对女孩子一见倾心,并且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犯下什么错都是很正常的,连师尊我一样也在这上面栽跟斗过,所以,你之前出丑事情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捅出来的篓子再大。难道有我当年为了东家之子闯的祸大吗?
很显然,陆九渊也不是那种一味严厉的人,他很清楚林封谨这种年纪的青少年的痛处在什么地方,所以在小心翼翼的回避。避免刺激到林封谨的敏感处,甚至不惜以自己当年的经历来举例,这种教诲的方式虽然与他一贯的作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可以充分的说明一件事。若是你以为九渊先生是那种只会严厉说教的人就错了。
他知道此时林封谨应该是比较敏感的时候,那么当然就不会火上浇油了,但是身为尊长来说。完全不管的话也是不大好,于是便拿自己昔日的经历来进行举例,自然就可以和林封谨之间取得共鸣,并且很好的呵护了林封谨的尊严。
林封谨本来是有要被劈头盖脸大骂一顿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严师一下子就化身为慈父,谆谆教诲,这心中的反差自然是不必多说了,也肯定是相当的感激。
因此林封谨心情一放松下来,意外之喜后,顿时才有了品茗的。
说实话,九渊先生此时天下第一剑的名气差不多都已经传扬了出去,但是他老人家沏茶的手法,却是只能用一般来形容,可绕是如此,林封谨喝着那明前北茶,居然也是觉得幽香满口,可见这炒茶人的功力何等厉害,这东家之子在茶道方面的造诣,也确实是已经从腐朽化为了神奇。
不过此时林封谨又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在极北之地焚尸山下遇到了武亲王钱震,此人借尸还魂后居然还附庸风雅,请林封谨和野猪喝了一杯茶才动手,那杯茶的茶叶,貌似也是东家之子的手笔。
林封谨当时就在想,自己若是要突破七冲门的最后一关,很可能就要借助这茶道第一人东家之子帮忙啊,林封谨之前想得十分简单,依照自己的身家大把银票砸上去,总会有点头的时候,如果不点头就更好办了,什么门口泼粪,刷油漆,丢死鸡等等手段,不违法也搅扰得你家鸡犬不宁,永无宁日,不怕你不答应!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东家之子背后的后台恐怕是硬得很啊,自家的师傅天下第一剑陆九渊还是她的老姘头,并且后面很可能还要加上“之一”,这样一来的话,用强恐怕都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
将这些事情抛开不说,林封谨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道理,也不忙去管他,凡事有利有弊,既然有着这样的交情,说不清自家找上门去,表明身份,然后再死皮赖脸的叫几声师娘,说不定还免费得偿心愿呢。
因此林封谨便继续陪着九渊先生喝茶,然后嘴巴里面却是拐弯抹角的在一个劲儿的打听东家之子的事情,最后终于让九渊先生发觉了不对-------自己明明是有些怕这个弟子受到了挫折一蹶不振,怎的搞成了他兴致勃勃的来挖为师的八卦了?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以纵容的!
于是很快的,林封谨就被呵斥了几句,乖乖的在书房外面站马步顶剑鞘去了,旁边的弟子看了,都是在背地里说林师弟这一次真的是好运气,居然陆师高高举起,最后轻轻放下,责罚他顶顶剑鞘就ok了。
从东林书院当中返回了以后,林封谨也最吃惊的,还是陆九渊当年也是法家弟子一事,最关键的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几乎是算得上秘辛了,而陆九渊和向聚两人还应该有些交情。
不过仔细想一想,依照九渊先生嫉恶如仇,雷厉风行的性子。还真是颇有些适合法家的风格,并且看起来他当年都比林封谨混得好得多,至少人家在进学以后,都获得了五刑剑术的传授,最后居然还混到了上古五刑剑术的地步去。
很显然,这件事总是法家的耻辱,自家的弟子明明是参天大树的材料,结果是自家放弃掉不要,最后反而才成全了旁人。也是东林书院不擅作伪,区区一个东山羊就搞得成了识人不明。其实却不知道之前的黑材料一一翻出来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大光彩。说实话,法家放走陆九渊的损失,真的是比东林书院放走东山羊要大多了。
拜魔教徒的活动终于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整个邺都的大环境也是开始平稳,之前端的仿佛是一口平静的池塘,被人“咕咚”“咕咚”的往里面抛入了七八个大石头,波涛汹涌荡动,此时总算是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林封谨貌似也是从“事件”以后。遭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便也不去插手朝政了,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家读书打理生意。那“天下第一贵”的护手霜已经推出了第六款,价格更是进一步探低。开始与高端的胭脂水粉竞争。
林封谨实行的广告策略更是仿佛轰炸一般的降临了整个邺都。不要说其余的地方,就连王宫当中最流行的一句话都是:“林苻氏深海雪泥,你,值得拥有”。那些公公给“对食”(就是谈恋爱)的宫女买的礼物八成都是这样。
而销量最好,也是最便宜的“千炼雪蛤精油”则是直接卖疯了,因为要维系“林苻氏”这个高端品牌。所以这“千炼雪蛤精油”就不从天下第一贵走货,而直接用的是林家的商行路子,也就是“林记”。
-------这种商业手段本来是在后世的汽车上用得最多的,比如丰田汽车的高端品牌就不叫丰田,改名是雷克萨斯,本田汽车的高端品牌叫讴歌,日产的高端品牌叫英菲尼迪,大众汽车上面还有奥迪等等是一个道理。
当然,林封谨的经营手段对现在来说,就已经是令人看不懂了,有很多著名的商人点评都是说他是商业奇才,往往一个布局要事后才能恍然大悟。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林记千炼雪蛤精油的利润就径直上升,扶摇直上,占据了林家利润五成以上的位置,更夸张的是,哪怕是大年三十,林家货栈对面的旅店依然住了好几名前来提货的商人,目的就是希望能第一时间提到货物,而这些商人最远的甚至都有来自于东夏的!
过年之后,春寒反而显得格外的料峭,林封谨这一晚在书房当中练字,便发觉清香扑鼻,原来是旁边的柜子上面的花瓶当中插了新折下来的腊梅花,暗香沁人。
不过,他坐在了书桌上练字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仔细的想了一想,便将灯吹灭,仔细看去后,顿时发觉了那新折下来的腊梅花当中,居然有点点的冷光闪耀,每一点冷光都对应的是一朵腊梅花。
林封谨端详了一会儿,将那带了冷光的腊梅花采摘下来,大概是有七八朵的样子,然后放到了白纸上研究,不过还不等林封谨研究,便见到了这七八朵腊梅花自行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精怪,看模样就仿佛是袖珍的小姑娘似的,可怜巴巴的含着泪水娇声道:
“明日正午,灞桥备酒,以迎公子,知名不具。”
这句话被反复的说了四次,然后这精怪就消散了,重新变成了那七八朵腊梅花的模样,林封谨沉吟了一会儿,心中却是知道这乃是拜魔教徒的手段,冷笑一声道:
“这帮狗才,肯定算准了我的性格颇为自负,上次单刀赴会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这一次以为我肯定会不服气,然后毅然再次孤身赴会,哼哼哼,你们觉得哥是这样的人,那么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给你们送上个大大的惊喜!”
灞桥这地方是一个俗称,本来是在长安外的灞桥折柳送别朋友,不过这风俗流传开以后,就有很多的地方都叫灞桥了,其意义就与“送客站台”相当接近了。林封谨也是早就谋划了一番,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这才坐上了马车施施然的出门。
这邺都的山寨灞桥却是大概离开了城十里左右,那里却是有一条颇大的河流蜿蜒而过,却是可以通航,叫做子牙河。距离灞桥大概五里的地方,便有一个驿站,好几处村酿铺子,按照惯例来说,车马都会在这里停留一下,给牲口喂喂水。
而这里的杜家浊酒却也是一绝,车夫们和苦哈哈都愿意给三五个大子儿喝个一大碗。倘若肯出到十个钱的话,还能温上一碗酒,配上茴香豆和盐水花生这等下酒菜,这就类似于套餐了,除此之外填肚子的东西还有硬得像石头的牙牙饭,下饭菜有新鲜剁椒,还有大块的凉拌肥肉,吃了以后肚皮里面一天都是饱饱的,可以说几乎能满足下力气的人的一切需要了。
林封谨也早就听得这杜家浊酒好大的名气。所以也就特地去尝了一下,发觉也就是中等品质的酒水,只是占据了两大好处,第一是就这个价位来说。确实要比其余的小铺子买的酒糟掺水要强出许多,第二,分量也足,所以应该是由此而得名的。
不过就在这时候。林封谨忽然听到了外面的马儿在嘶鸣,仿佛遇到了什么痛苦无比的事情似的,马夫听了大吃一惊。急忙赶过去查看,结果又发觉没什么事情,两匹马儿安静的站在了那地方一动也不动,于是便继续回去喝酒。
林封谨此时也懒得回去喝那浊酒,却也不想呆在马圈这里闻马粪的臭气,便往旁边的小路走了一段,却是见到旁边有一从腊梅花正对着阳光开得极是精神,黄灿灿的仿佛金子一般,顿时觉得可喜,便走过去赏玩。结果却是听到了旁边传来了嘤嘤的哭声,林封谨心中大奇,便走过去一看,却是个村姑打扮的女孩子,正在低声啜泣着,冷不防有人来,表情都是愕然而惊吓的样子。
而这女孩子虽然做村姑打扮,但浑身上下却是洋溢出来了十分活泼的青春气息,虽然冬天身上穿了棉袄,但在她的身体上却是相当的合体,将挺巧而饱满的胸,匀细的腰,饱满的臀的细线都烘托得十分明显。
说实话,林封谨见过的美女也是相当多了,像是苻敏儿,左雅思这等女孩子,姿容都是一等一的,但这小村姑和她们两人一比,却是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清纯活泼之美,就仿佛是空谷幽兰赏心悦目,富贵牡丹令人沉醉,但是田野上星星点点的野花,也有其清新可人之处,比起前两者来毫不逊色。
见到了这么一个清纯小村姑,林封谨也是呆了呆,不过这时候忽然又从后面的屋子里面大步走出来了一个凶汉,指着这女孩子便骂:
“原来你这小婊子逃到这里来了,还不乖乖的跟大爷回去,你爹耍钱输了十两银子,把你拿来给我抵了债,还磨磨蹭蹭干什么?”
那小村姑顿时哭叫道:
“毛二你胡说八道!没有这回事。”
毛二这凶汉冷笑道:
“没有?来看这文书,你爹的手指头印还在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将女儿朱小敏卖给我为妾,中人是朱里正,嘿,晚上我老毛就要再做一次新郎了。”
这小村姑若中雷击,只是摇头哭叫道:
“你胡说,你胡说!”
毛二径直便走了过去,把那卖身契展开给她看,乘着她不备,便一把搂住了要强吻,那毛二长得十分丑恶,鼻子上面还有一个黑瘤,看起来就是令人作呕,与这清纯小村姑站在一起,真是对比十分鲜明,一想到今夜搞不好这朵含苞欲放的小花就要在这厮的胯下挣扎尖叫凋零,是男人心中都会生出“放开让我来”的无耻想法吧。
这时候林封谨便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喂喂喂,把你的文书给我看看。”
那毛二这时候似乎才留意到林封谨,顿时警惕的道:
“关你什么事情?”
林封谨淡淡的道: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情的,但是你若是这文书有鬼,那便是在光天化日下逼奸妇女,那是要流一千里,杖三百的!我看你就是欺这小娘子不识字,随便拿了张东西想要哄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