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又立马要废妻立妾,立秦琅妹为皇后。
至于理由,皇帝说是苏氏怀执怨怼,甚至说苏氏无后,又不能好好抚育皇子们,甚至把如今各地上报的疫情,归到是苏氏无德怨怒。
怪她怪她,都怪她。
这种渣男一般的语言,秦琅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虽然苏氏无出是事实,没把李医抚育好导致夭折也是事实,但这些你能都怪人家嘛。
不过没等有人站起来,秦琅倒是先一步站了出来。
秦琅义正言辞的反对。
“臣反对!”
黑着脸说了一通反对的理由后,秦琅紧接着又从袖中抽出一本辞呈。
秦琅要辞去平章军国事衔,这是要辞相。
甚至山陵礼仪使也当殿请辞,理由当然山陵礼仪使那是宰相才能担任的,他请辞宰相当然也就不能再留这差事。
秦琅没等人弹劾他,先自己站出来请辞,也是切入时机微妙。
因为按惯例,若是有御史大夫弹劾宰相,那么宰相就得主动请辞,接受调查。这条制度,本来是为了监察百官之首的宰相的,御史大夫为御史台院长,他拥有此权力后,无疑就可使的御史台不在宰相管辖之内,让御史台更好的履行监督职能。
但为了避免弹劾权滥用,所以后来又规范了章程,只有御史大夫亲自弹劾宰相,宰相才需要主动请辞,一般御史言官弹劾,其实并不需要。
秦琅不等御史大夫弹劾他,先请辞,当然是他很清楚这里面的程序和门道。
自己辞职跟被弹劾辞职不是一样的,被弹劾后请辞,就是停职接受调查,等候结果处置,这时已经属于待罪身份了。
而自己辞职,当然是不同的。
主动权在自己,这很重要。
除了辞职,秦琅还请辞自己刚被加封的郡王爵位,顺带着把自己几个儿子的爵位也一起请辞。
秦琅看中的是世封领地,至于那虚头巴脑的散爵,要不要有什么关系。此时留着,反而只是让秦家成为众矢之的而已。
他顺便还给秦珣也请辞光禄卿之职。
这让站在后面的秦珣非常不满,却又不敢吭声。
秦琅说完,把辞呈交上。
然后也不等皇帝话,直接就在殿上摘下道德冠,解下金鱼符,连玉笏都留下,然后躬身退下了。
这手,更加出人意料。
原本要弹劾秦琅的大臣们,倒是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毕竟你说人家秦琅揽权,可人家坚决反对立自己妹妹为后,坚决支持苏氏无错,应当立为皇后。
自己的王爵也不肯接受,连宰相都要辞去,加上先前辞掉的多个要职兼职,秦琅这位先皇遗诏指定的顾命首辅将一个官职都不保留,这样的裸辞确实出乎意料的,你还能说人家奸臣权臣吗?
秦琅出了观殿后,直接去了中书内省政事堂自己公房,简单的收拾了几件私人物品,便出宫回家了。
秦琅裸辞,而且不等皇帝批复,就已经直接卸任所有差事了。
当天的廷议也是一波三折,谁也没想到皇帝一开始就亲自下场撕元配,要废苏氏立秦氏为后,但更想不到的是,本来大家觉得这件事情中,秦琅跟皇帝一条心,甚至可能是秦琅蛊惑皇帝要立自己妹妹为后。
可谁能想到人家秦琅却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个,直接来个金殿脱冠挂印。
所以御史大夫当然没法再弹劾秦琅,秦琅都请辞了你弹劾什么,不仅不会显出自己的能力,反而显得自己没有半点政治素养。
御史大夫不出头,其它的御史言官也就没什么份量。
而秦琅离开后,也使的大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皇帝身上。
长孙无忌更是亲自带头开撕,坚决反对皇帝这种抛弃元配的始乱终弃的行为,立后这件事情,关乎的可不仅仅是皇帝后宫的那点事,这还关系到谁能成为储君太子。
众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反对。
褚遂良更是撸起袖子上阵,搬出当年皇帝为太子时闹离婚,结果是如何被先皇斥责,然后太子是如何悔改保证等旧事来。
毫无余地,说的李胤坐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
本来今天这场廷议他策划铺垫许久,就是为了集火秦琅,最后逼迫他离开朝堂。可现在情况,秦琅倒是拍拍屁股痛快的走了,但似乎自己倒也惹麻烦上身了。
秦琅一走,长孙无忌就成了殿中威望最高的顾命元老,而褚遂良、于志宁等更是紧随长孙无忌,毫无客气的对初继帝位的皇帝的胡乱行为给予有力的反驳。
李胤都想不到,这场给秦琅准备的廷议,最后居然成了舅舅长孙无忌带头的大臣批判皇帝的大会。
会议开了整整两个时辰。
李胤全场黑脸。
最后,他不得不收回自己开头的话,停了封秦贵妃为后的意图,也收回要废苏氏之意。更别提说要立谁为太子了。
当然,李胤也不是那种随意拿捏的天子。
在结束廷议前,他金口御言,派秦琅这个山陵礼仪使护送先皇灵柩往长安昭陵安葬,全权负责此事。然后给秦琅的宰相头衔加了个字,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无须至都堂,朝廷军国重事,皇帝派使者前往请教。
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秦琅实际上罢相了。
不入都堂,那自然就不是真宰相,都不能决策国事了。就算皇帝说有大事派人问计,可这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这样的老阴人,才恍然有些大悟,感觉他们刚才似乎被皇帝虚恍了一枪,也许皇帝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留秦琅在朝,只是欲擒故纵而已。
而他们这些自诩老资历,居然轻易的就被皇帝骗了,长孙无忌暗里反省,或许是他们对皇帝太过轻视,所以根本没想到皇帝会有这一手。若是面对的是先皇,那么肯定不会轻易下论断,肯定要反复三思之后才论定的。
这时长孙无忌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居然配合着皇帝把秦琅赶出了朝堂,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秦琅可一直是自己坚定的政治盟友啊。
“改封秦琅为吕宋郡王,吕宋都督府提升为大都督府。”
皇帝又耍了个花枪,魏郡王改吕宋郡王,封号换了个,但魏郡王属于朝廷正式九等爵制中第二等,可这吕宋郡王却被他划入到了藩属羁縻一等,如此一来,吕宋郡王实则是跟林邑王、新罗王、苏毗王、倭王、契丹王、奚王等一档了。
这样既可规避异姓不得为王的规矩,却又堵上了秦琅以后再回朝中为相的可能。
毕竟封王不可为相!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看着皇帝甩袖起身,步履微瘸的离开。
满殿百官恭送皇帝离开,都有种茫然的感觉。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