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三咬了咬牙。
“现在这样挺好,事实上这几年我们左溪各部已经不再相互敌对战争了,我们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得了吧!”侬三娘子不屑的道,“你所谓的现在挺好,不过是给汉人做狗换来的一块骨头而已,而且这块骨头如今都被收走了,改土归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能甘心吧?”
“大势所趋。”扶三道。
“你这是自甘堕落,你凭什么妥协臣服?你这样拱手将你们祖上千百年的基业让出,你对的起你的祖先吗,将来有一天你到地下见到他们,将如何面对他们?”
扶三缓缓道,“广源金龙垌的侬氏,以前也是从你们句町过来的,在金龙垌扎根多少年了,也曾是左溪一带势力较强的一部,可是他对抗秦琅,结果你也看到了,如今哪里还有金龙垌侬氏?那里早就地是人非,侬氏亡族灭家,皆为奴隶,或许早就已经在异国他乡的矿场、工坊里累死了。”
侬三娘子冷哼。
“金龙垌侬氏不愧是我们句町出来的部族,就算死也是站着死的。”
“可我想活,我想带着我的族人生存下去,站着死再光荣那也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族群光硬气有什么用,还得能屈能伸,人家中原汉家辉煌了几千年,可也没有说能一直硬气着,也曾有过狼狈不堪的时候,但人家能屈能伸,所以总能再崛起,继续辉煌。我扶三无能,不能带领族人强大,可我也不能让我的族群就这样灭亡了,我得让他延续下去,这样便还有机会,将来总还会有子孙有出息的,总有机会能够站起来。他汉家现在强,可也总会有弱的时候,不是吗?”
扶三的这番话也确实出自真心,毕竟是在刀子架脖颈上说的。
以往左右溪的蛮子们很潇洒自由,虽然日子艰苦,还总窝里斗,可毕竟没有人干涉管束。
大家的头顶是自由的天。
可是现在,中原汉家一步步逼进,他们也反抗过,但岭南最强的那些豪强俚帅们都屈服了,他们又如何反抗的过?
扶三承认自己跟唐人打交道越久,越胆小了,那股子不羁的狂烈也慢慢不再,但那不是懦弱,只是他开阔的眼界,见识到了外面更强的世界,变聪明了而已。
“我想的倒挺好,可惜那些汉人会看不出来?你以为他们会给你们机会吗?不,不会的,他们曾许诺让他们羁縻永镇,你觉得挺好,可才三年,便又要改土归流,一步一步,他们会步步进逼,得寸进尺的,扶三首领,觉醒吧,跟我们联合起来,左右溪的许多溪垌,都是出自百越,我们本是同根同源。”
扶三摇头。
脖子上的刀又紧了一点,皮肤划破,温热的血液流了出来,淌到了胸膛。
可扶三还是没妥协。
“你们不会成功的,卫国公早就布局好了,交州李刺史的兵已经杀到你们部落去了,你们有家不能回,你们败了。”
“我知道!”侬三娘子很平静。“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
“你杀了我吧,但你们也别想逃出谈州城,更别想逆天改命。我死了无所谓,我还有儿子,他们会为我报仇,朝廷也会厚待我的儿子与部落的。”
······
“杀了这个冥顽不灵的汉家狗。”一人怒道。
侬三娘子却只是笑了笑,“扶三首领很理智,这个时候还在计算着利弊得失,其实你不妨再听听我的提议,我们联合起来,不是你投降我。只要你愿意合伙,我们甚至愿意尊你为句町王,就算让我嫁给你都可以。我们联手,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西起南盘州,东到郁江,北到都泥河,甚至只要我们足够团结和勇敢,我们甚至有机会打下交州,在交州城立都,到时你也是天子,我是皇后······”
扶三瞠目结舌。
“你太疯狂了!”
“是这世道太疯了,不疯狂如何存活?你觉得我很疯狂,可我看来我们成功机会不小,其实中原唐国对我们南人压迫太过厉害了,许多人都早有不满,只是迫于他们势大而已,只要我们能够击败姓秦得,打一场大胜仗,那么就会鼓舞众人,到时会有无数不满压迫的人一起站起来,云南爨氏,洱海六诏,还是黔中诸夷,剑南诸戎,甚至是岭南的冯氏陈氏冯氏宁氏等也都肯定会趁势而起,我们到时就会有无数的盟友,而唐人虽强,也没有能力与整个南方为敌!”
“你疯了!”扶三震惊。
“我不疯,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其实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只是你害怕了,你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更没有勇气放手一搏,扶三首领,你让人失望!”
······
侬三娘走到扶三面前,低下头。
“扶三首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认真选择,勇敢站出来当一个真正的蛮王,将来甚至做南朝皇帝,南北对立。或者,你也可以继续选择当唐人的狗,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只是,我今天既然能杀你,自然也不会放过你的家小,我杀不尽你的部落族人,但是你的家人妻儿,都会陪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