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李绩镇守并州十年,又跟地头蛇太原王家结亲,加上近年边塞局势稳定,李绩父亲李盖亲自经营产业,李家现在已经是河东边塞上最大的商家,牲畜皮毛奶肉的进口,盐茶糖酒以及各种锅碗针线等手工商品的出口,李家实力雄厚,关系强大,李家不断在边市贸易里占据了极大的份额,据说他们家的商队,甚至能远走到那遥远的北海以北,一直深入到那冰天雪地的冻土之上。
李家常年有三千头以上的骆队走在塞外,甚至有超过三千个探险猎人进入那北荒冰原,专门为李家猎取各种珍惜的皮毛。
而在河东河南河北,李家的田庄遍及各地,隋末时李家有千顷良田,而现在李家在李盖疯狂的置地下,在各地已经拥有了万顷田地,这可是足足百万亩田地啊。
隋末时李家有几千奴隶仆僮,而现在李家各地的庄园、作坊、商队的奴隶早过万人了,佃户雇工更是无数。
不过李绩对于这些并不是太看重,这些年他们爷俩分工明确,舒国公李盖专心经营产业,然后为儿女四处跟名门豪强联姻。
李绩呢,则专心于官场仕途。
他们都很清楚,李家就算有再多的钱财,若没有强大的政治实力,这一切都保不住。
“当初内迁安置突厥的隐患已经出现了,而且越来越严重,这已经成了一颗毒瘤,长久下去,必然会成心腹大患。”
书房里,秦琅和李绩没有再去聊结亲或是一块饼皮的事情,秦琅主动提起了突厥人,河东是安置突厥人的首要之地,河东诸州安置的突厥人也最多,尤其是代北的云朔定襄,几乎都是突厥人了。
“长久下去,必然会重蹈当年西晋时五胡乱华之覆辙,我们得修正这个错误。”
李绩久在河东,对于这个问题当然最清楚,这确实是个错误,现在已经爆发出了许多问题了。
“三郎有什么好的建议,又需要我做什么?”李绩问。
“突厥毕竟有百万之众,必须得小心处置,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当初内迁的这些突厥人中一些不安份的,将他们迁回漠北去。自从突厥南迁,漠北尽成铁勒人天下,尤其是薛延陀这几年越来越膨胀,已经有不臣之心,大唐不可不防。因此,把一些桀骜不驯的突厥人重迁回漠北,既可减少边塞麻烦,也可以夷制夷,让他们为大唐前驱,充做大唐与薛延陀的缓冲。”
“再一个,于漠南之地,重新划设州县边界,最好是划设到乡里一级,然后把突厥部落尽量的划小,这样最多百里一部,让他们定居放牧,不得再逐水草游牧,不得随意突破边境。”
秦琅的意思还是要汉胡分治,以长城为界线,长城以南,划设一些荒地山区等为牧场,从突厥人中征召抽调一些丁口过来放牧,但相当于为朝廷服役,为朝廷放牧,牧场是朝廷的,牛羊也是朝廷的,可以给这些牧民们工钱或是红利,但牧场得由朝廷控制管理,并且一半汉民一半突厥牧民,牧民最后还是从突厥各部中抽调打散分派各牧场,避免如现在这样以部落为单位的移民定居。
长城以南,除了这些朝廷的官方牧场和牧民外,其余原来迁入的突厥人,全都迁回到长城以北,桀骜不驯的迁回漠北,温驯点的重新安置到漠南地区。
当然,为了进一步削弱突厥人的实力,除了把突厥人南北分治外,并将他们尽量的打散划小外,还要从中抽调青壮,调到剑南、岭南等西南诸地去。
“西南?”
“对,用突厥人到西南来对付当地的西南夷,以胡镇夷。西南的剑南、云南、黔中、安南、岭南等地有大量的朝廷羁麼州县,也有改正的正州县,但有个特点就是控制力不强,朝廷不可避免的要依靠当地的蛮人来治理地方,这就会让蛮夷更加坐大,有时甚至会架空朝廷地方衙门。秦琅计划就是抽调一些突厥青壮南下,充实到各地衙门,充当巡检捕快或是专门的突厥营等来平衡局面。
这就如同是殖民时代,英国人从印度招募红头阿三到中国做警察,又从香港招募华勇到南非去当警察,从泥泊尔招人到印度等都是一个套路,就是一种以夷制夷的思路。
突厥人若是调到了西南,脱离了草原,打散在这西南各地,本身不构成威胁,面对着西南夷们,他们肯定只能跟大唐官方是一边的,另一方面,朝廷抽调突厥青壮精锐南下,还能削减突厥人的实力,减丁减兵。
从长远来看,这些抽调南下的突厥人,将来肯定也会有部份慢慢的定居南方,这些北方草原来的外来者,能改变西南地方的人口成份,有助于降低土著蛮夷的比例,利于长远管理。
“曹国公久镇河东,熟悉边务,若是曹国公肯支持我的计划,那么会很有份量。”
李绩没急着回答。
秦琅则马上抛出了他的交易条件,他愿意出面运作,为李绩在安南谋一块世封地,并且愿意给李绩家更多的白糖份额。
“香料,我阿爷对香料挺感兴趣的。”李绩也提了条件。
两人在书房里讨价还价,很快就达成了秘密协议,具体的内容外人无人知晓,可秦琅李绩二人最后举杯庆贺,便可知这结果,是让双方都比较满意的。
“叔父如今才三十来岁,不急着入京,且在并州守寂十年再入京不迟!”秦琅笑着对李绩道。
李绩有些苦涩的笑,人生有几个十年,可秦琅的这番话,无疑也是含着皇帝的心思的,“只要三郎在朝中多关照一二,便是此生就终老并州,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