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卫国公府的倭人带着惶恐不安回到四方馆,听说他们得罪了卫国公,连鸿胪寺四方馆里的小吏们,也马上对这些倭人换了个脸色。
冷炕冷茶还有冷脸。
这位卫公虽不说权倾朝野,但确实是深得圣眷,兼之去年挟灭吐谷浑之功还朝,更是令长安上下都深为佩服。
大唐尚武成风,长安城里的勋戚子弟,城外的五陵豪少们都喜欢以侠少自居,最是崇敬秦琅这样能打仗的人了。
若说以前,秦琅的红,还只是皇帝的近臣,是大帅秦琼的儿子,是皇帝女婿身份,但是现在,秦琅已经再不止是天子近臣,也不会再有人称秦琅为幸臣了。这位能安邦,武能定国,长安人已经将秦琅称之为大唐霍骠骑。
这么一位既有名望,又位高权重的宰相、检校司空,太子太师,几位倭人也敢得罪?别说几个倭使,就是倭王,都不配跟大唐的宰相并列,更别说是秦琅这样当红的宰相。
一时间,四方馆内,倭国使团在屋里愁云惨雾,个个哀声叹气。
很快,四方馆里又迎来了一批使团,却是那加十国。
苏我仓麻侣气愤的拍碎了一张桌案,结果门被推开,一名身着褐色圆领袍衫,脚踩乌皮靴,头戴软脚幞头的小吏进来,目光扫了几眼,然后阴阳怪气的道,“想不到倭国使者个头不高,力气倒是不小啊,我们这几案可是特别订制的上好物什,就这么打碎了,可是得照价赔偿的。”
苏我仓麻侣气的脸发白,最后却又不欲跟这小吏纠缠,只好取了一块碎银给吏员。
“约摸着有一两左右,不过成色可不太好,也就值千钱左右,可不够啊。”
“你这一张木桌,千钱还不够赔?”
“不够!”
小吏一翻白眼,“都说了这是鸿胪寺特别订制款,补一张可不容易,费事着呢。”
苏我仓麻侣只得又拿了块约一两重的碎银递过去,那小吏才满意的走了,临走前还提醒,若是损坏物品,一律照价赔偿。
“欺人太甚!”
物部连子阴沉着脸道,“这那加十国,原本都是我大和任那之地,已经被新罗、百济侵占,现在居然得大唐赐封爵位,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显吗?那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难道大唐还要我们把吞下去的领地再吐出来,让他们复国不成?”
苏我仓麻侣摇头,“这不可能,也就是恶心我们。”
不管是当年的弁韩,还是后来的任那,又或是后来分离出来的加罗联盟等,其实在半岛南部中间这块土地,早就已经逃不脱被周边百济、新罗、倭国吞并瓜分的趋势。
甚至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任那、加罗等了,因为任那诸国已经被新罗陆续吞并,虽还有诸国王室在反抗,但事实已经灭国。而加罗名义上还存在,可事实上也已经沦为了百济的附庸,而倭国口口声声喊着任那是他们的,加罗也是他们的,但现在事实则是他们只在半岛上维持了五座据点,随时有可能要被新罗人给赶出半岛。
这就是事实。
可偏偏大唐不理会这些事实,这个时候把加罗等十国列为藩属,宣布他们是大唐的被保护国,这就让人恶心了。
恶心的不仅仅是倭国,也还有新罗和百济。
“唐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物部连子有些不解,这次大和主动来朝贺唐天子,提出结盟,这应当是好事啊。
正使犬上三田耜叹气,“我打听到的新消息,新罗已经跟高句丽翻脸了,如今在大唐的倡议下,新罗和百济重新结盟,共同对抗高句丽。”
听到这消息,苏我氏等都大为惊讶。
新罗原本跟高句丽结盟,也正是因为这个结盟,新罗得以全力向南征讨任那,对抗倭国,而高句丽与新罗结盟后,也得以安心向北,与中原的隋朝交战,双方各取所需。
因此,倭国来找大唐结盟,认为大唐没理由拒绝这个结盟,毕竟新罗是高句丽的盟友,那也就是大唐的敌人才对。
可现在,新罗人的狡诈让倭人大出意料。
四方馆里,原本加罗等伽耶十国是没资格住进来的,因为所谓十国,有一半多其实早就亡国了,所谓的国王,其实也只是流亡大唐而已。他们本来租住在平康坊或怀化坊中,谁料突然就得到大唐的册封,还被了四方馆内。
一个个兴奋万分,在馆里得意洋洋。
一名高鼻深目卷发的粟特胡走进了四方馆,敲响了倭国使团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