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向倪元路。
倪元路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冯胜。
冯胜对着倪元路没什么好脸色,脸色冰冷的道,“人犯锦衣卫诏狱收监了。”
说完,直接让手下带着人就走了。
倪元路一脸铁青的站在那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的意思,可冯胜毕竟是刚从皇帝身边赶回来的。
锦衣卫诏狱。
如今锦衣卫不再负责陪驾侍卫,主要负责情报方面,但下面的北镇抚司依然保持有诏狱,他们依然有侦辑审讯和关押犯人的部份权力。
“弄一桌席面来,要上等的。”冯胜对手下说。
狗剩笑笑,自己坐下。
“送行酒么,多谢了。”
冯胜心里很复杂,可看着狗剩这么态度,火腾腾的止不住就往上冒。
“蠢卵!”
冯胜用的是麻城话骂的,大家都是麻城人,最早跟着皇帝的那批人。冯胜是皇帝的结义兄弟,当年的西湾十三太保之一,而狗剩是皇帝最早招的那批部下,也是后来得皇帝赐名的三十六国之一。
甚至他在三十六国之中,还是资格很前的。
栋梁柱柄,他是皇帝最早赐名的那一批,仅比张国栋排后一位,比张国柱还前一位。冯胜和他也很熟,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可如今却看着走入了歧途。
狗剩脸上也没了笑容,“我知道,我辜负了陛下,我丢了我们勋臣的脸。我一时鬼迷心窍,事到如今,也是罪有因得。我给朝廷损失了百万公款,我...”
“放你娘的狗屁!”冯胜大骂。
“你以为陛下会在意那一百万?告诉你,你亏空的一百万,陛下早用内帑给你补上了。陛下气的是你眼皮子居然这么浅,居然想要开地下钱庄,挪用公款就为了放高里贷,收点利息钱,你他娘的跟着陛下打天下,就他娘的这么点觉悟?你他娘的缺吃了还是少穿了,还是没用度了?你他娘的放高里贷一年能赚几个利息钱?”
“值得吗,为了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的前途都给搭进去了?”
冯胜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天响动。
“你今年二十几?”
“二十。”狗剩老实答道。
“二十。”冯胜摇头苦笑,二十岁的开国伯,前将军衔的整编镇总兵官,前途无量。皇帝还准备升他为提督,让他移驻辽北。可这王八蛋却困为一点点银钱,栽了。
“你今年才二十岁啊,比陛下还小几岁,你就已经是开国伯了,再过十年,你难道还混不上一个开国侯?过个十年,你早就是提督了,到时升为上将军也是早晚的事情,也许过二三十年,封个国公都有可能。”
“别说了,我辜负了陛下,辜负了大家。”狗剩痛苦的道。
酒菜上来,冯胜陪着狗剩说了许多酒。
狗剩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才一岁多的儿子。
“放心吧,陛下已经说了,罪不及你的家人,你的儿子还能破例袭封勋爵,你的财产也都会留给你的妻儿。”
“多谢陛下。”狗剩跪在桌边,向着北面磕头。“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还为陛下冲锋陷阵,我愿再做陛下的马前卒。”
冯胜的眼圈有些红,忍不住扭过了头。
许久后,酒喝尽。
冯胜长叹一声,“陛下也想保你,可国法难容。依据国法,你将被午门处斩,但陛下念你这几年的功劳一场,想保全你最后一丝体面,陛下特赐你一壶金屑酒,免你午门受刑,保你全尸。”
说着,冯胜把一壶酒放到桌上。
这也是君臣一场,皇帝给他最后的恩赐了。
“谢陛下!”狗剩又向着北跪拜谢恩。
“狗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以替你转达,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也可以告诉我。”
“请陛下替我照顾我的妻儿老小,我先走一步了。”
冯胜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过了片刻,手下来报,狗剩已经饮下金屑酒自尽而亡。
长叹一声,冯胜挥挥手,“去通报一声三法司,让他们来验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