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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梦兆四(2 / 2)

干脆退出酒池,推开门,跨入另一个人的梦境。

一片黄沙莽莽的战场。

……

残阳如血,风裹狂沙。

荒芜原野之上,两军对垒,甲光映日,箭阵如云。

一员身披金甲的大将,骑着汗血宝马,提着方天画戟,在敌阵之中来回驰突。

斩将夺旗,如同探囊取物。

每斩杀一员敌将,军士便齐声高呼。

“虎!”

一时间,“虎”声连缀不休,敌军终于大溃。

在三军高呼“万胜”之中,浑身浴血的金甲大将解下兜鍪……

呃。

是金夫人。

李长安莫名感到一丝前路坎坷。

他想了想,摇身一变,变作个丢盔卸甲的败军之将,点了一队兵丁,将自个儿反剪双手,假装用绳子困住,压到了金夫人面前。

金夫人横刀立马。

“来者何人?”

“败军之将得见将军天姿,不敢为敌,故自缚来投!”

这通马屁拍得金夫人甚是舒坦,大笑着下马来为李长安解开绳子。

道士趁机挣开绳索,抢过旁人的佩刀,在她愕然之际,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想来个出其不意,将她吓醒。

可那冲天而起的头颅还没坠地,竟是被金夫人猿臂一展,给捞了回来!

混不顾“噗呲呲”喷血的脖颈,一声大喝:

“贼子受死!”

千军万马一拥而上。

……

李长安决定换个法子。

大军还营。

中军大帐里欢声震天,三军齐贺。

李长安变作个宦官模样,闯进大帐,捏着嗓子:

“圣上有旨,将军功在社稷,名震神州,封为冠军侯,食八百户,任天下兵马大元帅。”

金夫人虎目含泪,上来谢旨。

李长安赶紧奉上一壶美酒。

“这是半壶酒是圣人特意送来的,剩下半壶在圣人手中,嘱咐我要让将军与圣上同饮此酒,遥庆这场大胜。”

“末将敢不从命。”

金夫人抄起酒壶便是一口饮尽。

待她“吨吨吨”完,李长安笑眯眯问道:“好喝么?”

她啧巴啧巴嘴:“好酒!莫不是瑶池仙酿?”

“鹤顶红加牵机毒,岂不正是仙酿?”

金夫人闻言一愣,腹中蓦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剧痛,面前的宦官已然跃后一步,戟指骂道:

“逆贼,你中计了!养寇自重、恃功傲上,天子圣明,命我将你鸠杀!”

理想破灭,这下该醒了吧?

岂料。

金夫人“哇”地狂叫起来,掏出刀子,刨开自个儿的胸膛,把肠胃掏出来,挤出了毒酒,又塞了回去。

混不顾“噗呲呲”喷血的伤口,一声大喝:

“贼子受死!”

千军万马一拥而上。

……

这都什么人呐!

李长安蹲在金夫人中军大帐外头直挠头。

这夫妻俩,一个怎么着都不愿醒,一个怎么着都吓不到,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毕竟是人家的梦中,李长安能做到的有限,顺水推舟而已。

若是硬来?

也不是不行。

李长安一开始想到的法子就是硬来,即是招来雷霆,用神雷之威将梦境震灭,将一干人的三魂六魄连带梦魇一并震出去,然后慢慢收拾就是。

只是神雷威力莫测,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魂魄给震灭了,岂不适得其反。

两厢合计,还是冯翀的法子对受害者更安全些。

只是没想到,这夫妻在梦里如此死皮赖脸。

夫妻?

道士摩挲下巴,突兀唤道:

“冯道友?”

耳边立时响起冯翀的回应。

“何事?”

“可否将这两人的梦境连接?”

虚空传来肯定的回答。

“可以。”

……

李长安又换了个打扮。

装成仆役模样,慌张张闯进大帐。

“夫人,不好啦!”

“呔!”

金夫人眉峰倒竖。

“大呼小叫坏我酒兴,来人,给我拖出辕门斩首。”

“老爷空闺寂寞,要纳妾啦!”

纳妾?!

金夫人把酒杯一掷,也顾不得什么庆祝大胜了。

“遭瘟的老东西,翻了天了还!”

李长安赶紧把上来捉他的士兵踹到一边,引着金夫人,掀开帘幕,踏出大帐,进了金老爷的酒池肉林。

梦境相合。

夫妻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彼此。

金老爷当场就打了个抖,哀嚎一声,就要往床底下钻。

奈何床底太小,身子太肥,挤不进去,心急之下,猛地一窜,竟是变作了一只大老鼠。

“你个老不修,还敢跑?!”

金夫人一边叫骂,一边大步猛扑上去,落地便化作一只老虎大的猫,一巴掌就把床榻拍了零碎。

之后便听得尖叫、讨饶、叫骂声不断,两人追逐不休,打翻了银盏,撞破了瓷杯,把一池美酒搅作了一滩浊水。

但终究老鼠不敌猫。

很快金老爷就被逼到了墙角,眼看就要落入夫人爪下。

金老爷却突然双腿一蹬,“噗”一下,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他那些个美人儿,也都同梦幻泡影,与他消失不见。

正在气头上的金夫人四下一瞧,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撒气的人,于是又回头,一把揪住给她通风报信的李长安。

“那老东西躲哪儿去了?!”

李长安笑道:“梦醒了,自然回家去了。”

梦醒?回家?

金夫人放开了李长安,又嘟囔了半响。

忽的。

捡起一把刀,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

瞧着金夫人的尸体在酒池中渐渐消散无影。

李长安才终于叹了口气。

总算是完事儿。

今儿可看了不少辣眼睛的东西,回头得多念几遍经洗洗脑子。

眼前的梦境渐渐崩塌,黑暗的虚空围拢上来。

李长安静待梦醒。

片刻后。

他再次睁开眼。

清冷的长街空寂无人,抬起头来,一轮血月悬在天际,

这决计不是现实!为何还在梦中?

“冯道友?”

“冯翀!”

虚空中无人回应。

…………

“两位道长怎么还不醒?!”

金府众人一一醒来,反倒是入梦救人的两个道士不见清醒。薄子瑜急得是六神无主、嘴上冒泡,手下的衙役见他心急火燎的,都偷偷溜了出去,省得挨骂。

只有游侠儿张易还守在法坛边,却只是闭目凝神,不搭理他。

这让薄子瑜愈加焦躁不已。

“薄头!”

一个衙役突然慌慌张跑进来。

“外头……”

薄子瑜不耐烦道:“让外头的兄弟老实些,我这还哪儿顾得上他们?”

衙役却带起了哭腔:“外面有妖怪!”

妖怪?

薄子瑜闻言一愣,下意识瞧向了两个道人。

“我守住法坛。”

张易终于开了口。

“你出去看看。”

薄子瑜脸色变化一阵。

“交给你了。”

急匆匆快步而出。

…………

深沉沉的夜泛起浓雾。

小小的庭院像是被隔绝了起来。

古怪的风声从墙外钻进院子,勾得人头发慌。

高高的墙头上。

本该只有被浓雾遮掩的、一滩毛刺刺的月亮,可如今,却飘荡着两团人头大小的绿色火光。

薄子瑜心一横,将一根火把掷了过去。

火光一闪而逝,墙内的众人脸色却霎时变得惨白。

惊鸿一瞥间。

众人窥见,浓雾之后,一张巨大的狰狞面孔爬伏在墙头,幽绿的火光是充满恶意的双眼,一张巨口吞(和谐)吐着雾气。

原来。

方才的不是风声,是那妖魔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