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着一个高亢如同唢呐,尖利好似铁钉刮玻璃的女声在楼上暴起。
你们这些舅舅曰出来哩烂皮眼儿,都给老子滚,滚出去!老子就是摔死它也不得卖给你们!
同时,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想要争辩几句。
然而
我
沃曰你屋仙人板板!
你
你妈卖老麻批,你老汉儿卖皮眼儿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没一阵。
在疾风骤雨一样的乱骂里,几个人狼狈从楼道里逃出来,其中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瞧见了袁啸川,嘴角一咧,凑了上来。
哟,这不是袁队长嘛?喝酒哦?
老袁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这人也不生气,笑吟吟瞧向了李长安。
这位兄弟是?不介绍一哈。
说着,递来一张名片。
李长安扫了一眼。
红茅酒业公关部经理杨三立,名头还挺大。
老袁见着,总算是给了回应,却没接过他的话介绍李长安,只是指着骂声不断的楼上。
你们怎么又来招惹别个?
说啥子哦?哪里是招惹?
这杨三立赶紧为自己叫屈。
他们屋不是卖猫猫狗狗的吗?我就是上门来买只猫,照顾一下他们生意。哪里想得到,这送钱上门,还要挨骂哩!
这话刚说完。
拿起你们的烂钱给老子爬!
就见着,楼上哗啦啦飞下十来张钞票,纷纷洒洒满街乱飘。
这下,就是袁啸川也看不过去了。
邹瘫瘫你发啥子癫?!
老子天天发癫,月月发癫,年年发癫,你归儿管得到吗?有本事,把老子也送到五庙去啥!
五庙?
李长安抱着手正听得津津有味儿,冷不丁听着个不懂的词汇,赶紧不耻下问。
旁边,杨三立没事人似的笑呵呵回道:以前有家精神病院。
袁啸川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笑嘻嘻作了个闭嘴的动作,招呼几个同伙上车走人。
而此时,不晓得哪家邻居老头被吵得心烦。
大晚上的,你声音小点儿,得不得行?
小你妈卖麻批,你个老杂毛,卖批眼儿的,不守到你屋死老太婆抿乃乃,管你妈的闲事咋子?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惹来了周遭邻居的一致声讨,这位女中豪杰倒也是个狠角色,愣生生来了个舌战群雄不落下风。
可难免有些脾气暴烈,拙于口舌但长于拳脚的,咚咚上门砸得满楼响。
可这位邹瘫瘫仍然半点没露怯。
敲!敲!敲!使力敲,给你归儿全家敲丧。
来撒!反正我也不想活。弄死老子,你归儿跑得落?
唉
袁啸川捂住脑门,长叹了一口气。
可一扭头,就瞧见李长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浑然是把这污言秽语当做了小曲儿听。
你倒是不嫌难听哈。
难听啥子?道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不是骂我。
算了,懒得给你娃说。
老袁同志心累得慌。
今天就这样,吃不成了,事情明天有空再说。
说完,黑着脸上楼调解去了。
这时候,旁边看足了热闹的老板抓起一把烤串。
串串还要不?
啷个(怎么)不要?打包。
红茅是个小县城,繁华的街道就那么几条,离得远了,也就灯火渐暗,行人渐稀。
如此一来,那些个拿着手机缀在你屁股后面的家伙就分外显眼。
李长安冷不丁一个转身。
后来跟了他大半条街的小青年差点没把手机给吓摔了,好不容易拿稳,却是冷汗直冒,嘴里张不开口,脚下迈不开步。
李长安何许人也?
哪怕是大裤衩子洞洞鞋,一手啤酒,一手烤肉,也难掩他身形矫健,一对眸光好似剑锋一样,杵得人遍体生寒。
那小青年哆哆嗦嗦了一阵,忽然灵基一动,露出个僵硬至极的笑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小哥哥,小哥哥,送你件礼物你要么?
道士闻言嘿嘿一笑,上下反复打量了他几遍,直瞧得他心里发毛,菊花发颤。
这才默默把手里的烤串吃完,又把手在裤衩上蹭了蹭,就往小青年面前一摊。
小青年顿时哭丧起脸,但在道士目光的逼视下,也只有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但没挨着,手腕上一重,就见到一个装满吃剩的竹签用过的纸巾的塑料口袋吊在了手腕上。
帮我扔一下。
小青年如释重负,忙忙点头撒腿就跑。
谢啦。
道士冲他背影招了招手,又抓起一根羊肉串,就着啤酒,晃进了小城夜色深处。
但也在道士扭头的时候。
街面上遛狗的地中海对面发廊的老板满街卖狗粮的情侣形形色色各式人等却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
可是,恰好一辆末班的公交车驶过。
镜头下已然空荡荡丢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