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说道:“官家,这之前微臣就说了,微臣的身份不适合选边站队做表态的,微臣还是就事论事,对这案子本身作出处理就行了。这案子背后的事,皇上就不要问微臣了吧。”
宋神宗摆手说道:“正是因为你是提刑官,居中裁判,所以朕才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因为你办事从来都是讲证据,摆事实,不像朝中的很多人,现在已经是在意气用事,赌气或者拉帮结派,搞朋党之争,已经不再是涉及变法本身了,这让朕很生气。“
“同时他们的很多话都带了各自立场的观点,而且已经不是在就事论事,加入个人感情太多,使得朕对这件事都有些迷惑起来了,因此朕想听听你这局外人的看法。你始终没有介入他们的朋党之争,这很好,也许你的看法能够给朕一些启迪。你放心,你今天说的话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卓然点点头说:“既然官家这么说,那微臣就只说一个事实。既然田氏愿意用生命来反对变法,吊死在王大人家门口,说明变法的确产生了一些偏颇,影响到了一些百姓的生活,甚至可以说严重的影响了,这是需要调整的。”
“但是在微臣看来,变法的主要问题是执行的问题,而不是变法本身,执行中出现了太多的问题,之前在川蜀就曾经出现了。现在推行到全国,咱们大宋国土辽阔,东南西北各地情况都不一样,有的富足有的贫穷,有的很容易理解变法的思路,而还有的地方则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所以如果官家非要问微臣对这件事的态度,微臣的想法就是变法要推行,但是要及时的纠正变法中出现的问题,免得好事办成坏事。”
这是说到了宋神宗的心坎里,他频频点头,说道:“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他们两派就没有从你的这种公立的角度来进行评判,完全在相互攻击。听到你的话,朕就更有数了,只是纠正变法中的问题这句话说的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非常的困难。朕一直都在这样做,可是效果不好,朕已经撤换了很多官员。但前面的官员撤换掉,后面的官员又会犯同样的错误。明明已经告诉他该这样做,可是做出来偏偏就是另外一个效果。”
“而且换了官员,有的做的还不如先前的好。各地报上来的奏折雪片似的,相当的一部分是反映各地变法中遇到的事情的,你所说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些让人头痛的事在当初朕的确没想到,可是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停下来吗,只能继续调整,继续撤换官员,但愿他们能够吸取教训。”
卓然其实心头对变法有很多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是来自于后世的许多关于变法的一些文章。当然,他到了宋朝之后,亲自经历了变法,使得这些观点又有了新的认识。但是他没有说,他只是就事论事,说了刚才的话,其他的一些非常敏感的话他不说,也不能说。尽管宋神宗说了,他说的话不会影响他,可是谁知道呢。
也许现在皇帝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说出这些话肯定会让他对自己的观感有所改变和影响的,而有些事情已经涉及到变法本身,这是没办法用撤换官员来取得效果的。
比如官商这个问题,王安石就是通过官府做生意来扩充国库,这是他最主要的思路。所以国家要做生意,要跟老百姓做生意。而官府衙门一旦做生意,就会出现很多根本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必然会滋生各种各样的腐败,这是铁打的定律。也是注定了王安石的变法充满坎坷和争议的原因。
卓然要把这些问题摆出来,那就直接把矛头针对了变法本身,必然会让宋神宗很不高兴的,所以这一块他只能埋在肚子里,反正他知道他没办法左右历史,还不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宋神宗接着问卓然还有其他意见没有,卓然苦笑摇头说:“没有了,也不敢有,我现在已经捅了马蜂窝了,这种案子不会就这么消停下去的,一定会有很多人拿这件事来说事,官家就等着瞧吧。”
宋神宗同样苦笑。
正如卓然所预料的,这个案子最终裁决出来之后,立刻成了反对变法旧党官员们攻击变法的新党有力武器,每一次卓然上早朝,都会有官员提到这件事,而且都会向他质证各种问题,搞得卓然不胜其烦。
更有甚者,在朝堂之上揪着卓然问各种问题,攻击变法。除此之外还是觉得不过瘾,下来之后还跑到他家来多方打听细节,甚至田氏的丈夫孩子都被这些反对变法的人以各种名义和方式请去谈论各种细节,成了他们反对变法的急先锋,还要求上书给她立牌坊,以示表彰。
因为宋神宗对士大夫们上书言事还是很宽容的,所以大家都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尽管宋神宗在前期已经贬掉了一些关键部位的官员,撤换掉了一些反对变法的官员,但是他并没有制止朝堂之上对变法提出不同意见,甚至他还希望能听到这些不同意见,以便对新宪法进行修正。
只是他们说他们的,宋神宗做自己的,因此拿这件事来说事的,简直排山倒海一般,搅得卓然头昏脑胀,甚至最后只好装病在家不上朝了。
卓然称病在家,但还是有人追到家里来刨根问底的问那案子的细节,想用来攻击对方。卓然便想躲到京城以外去,可是具体躲到什么地方他心里还没主意。
知道这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让他就找到了地方。这个客人是欧阳修的儿子,欧阳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