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东京汴梁城,寒风凛冽,已经开始下雪了。
雪不大,但是已经让京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他们只能蜷缩在还能勉强遮风避雨的旮旯里。能够进慈恩院的只是年迈体衰和身患重病的,大多数乞丐是进不去的,要经过严格的审查。麦穗儿就是其中的一个。
夏天的时候发大水,麦穗儿的家被毁了。她的父母家人都在洪水中消失了,生死不明,她趴在一棵树上熬了三天三夜,洪水退了才活下命来,四处寻找家人。没有田,她家原本就是靠父亲给人打长工种地养活家人的,没有田地,现在又没了生活来源。麦穗儿只好四处流浪,一直到了京城,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但是由于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看上去也就十来岁出头而已。她眼睛很大,或许是因为饥饿的原因。像她这种年纪的,好多迫于生活都操起了皮肉生意,唯独她不愿意沦落风尘。宁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孩子,沿街乞讨翻垃圾堆,找能够饱腹和遮挡风雨的东西。
在深秋的这场小雪开始纷纷扬扬飘下来的时候,麦穗儿被冻醒了,她只穿着一件别人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已经破得没法再穿的夹袄。此刻,她躺在在一处深邃的小巷的角落里,连一张破席都没有,就睡在青石板的地上。她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经铺满了雪花,凉凉的。
她赶紧坐了起来,抖掉了身上的雪花,将手放在嘴前哈气,不停缩着脖子。望着漆黑的胡同,这条胡同里躺了三四个乞丐,因为胡同很深,比较适合遮挡风雪。可风进来的少了,雪却是挡不住的,从天上飘落。
她不知道这一晚要下雪,否则就找一个屋檐或者什么地方可以躲避风雪。
她挣扎着爬起来,要去寻那样一个所在。她沿着小巷,缩着脖子踉跄的往前走着。
寒风凛冽,从她脖子,衣服下摆和所有露出来的窟窿往里钻,她身子已经冻得几乎要僵了。雪开始大起来了,她想找一个有屋檐的地方落脚。脚下一只草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因为草鞋的绳索断了,而她的脚已经冻木了。甚至于走出老远才发现脚上的鞋没有了。
她顾不上回去找,那只是一双破草鞋而已,垃圾堆里还能找得到。她低头往前走着,不留神到小巷的拐角处,一头撞到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身上。而那人的鞋子恰好一脚踩在了她没穿鞋的光脚丫上。
虽然冻木了,却能感觉到疼,因为踩得太重了。她甚至担心骨头都碎了,剧烈的疼痛使他啊的轻叫了一声。但是只叫了很短促的半声,她便赶紧用手堵住了嘴。
这些日子来的颠沛流浪,已经让她学会了保护自己。她知道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是最容易被那些恶魔祸害的,所以她想尽办法把自己性别伪装起来。不仅用布料把刚刚发育的可怜的小胸脯勒得平平的,更是绝少开口,生怕别人听出她的女声来。
事实上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到变声期,所以男孩子女孩子说话差异不大的,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差异。这些是能听出来的,在人前她不敢说话,尽量装哑巴。而现在深夜之中陡然遇到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她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虽然脚被踩的钻心的痛,也是下意识的叫了半声,便用手堵住了嘴。
但是就是这样她还是被那壮汉一把揪住了。
状汉喝醉了,却走的很急,将麦穗儿撞了一个趔趄。顿时大怒,一把揪住了麦穗儿的头发,抡圆了一巴掌扇了过去。麦穗儿咬着嘴唇,用手护着脸,手掌打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麦穗儿觉得头脑发晕,她还是咬着嘴唇不吭一声,接着又是几脚踢了上来。
麦穗儿被打倒在地,她蜷缩着,任凭那醉汉在身上狠踢。醉汉似乎还不解气。
虽然他已经醉了,站不稳了。但他发现撞他差点摔倒的是个乞丐之后,就发起了酒疯。因为麦穗儿太瘦了,身上到处都是骨头,这拳头打上去就好像打在石头上一样。打了几拳,醉汉感到手痛。
便解下了缠在腰上的一条玉带抡起来,当鞭子劈头盖脸的狠抽麦穗儿。
麦穗儿抱着头一声不吭
这一顿皮带打的那壮汉自己都累的气喘吁吁的,这才住了手。然后扶着墙,骂骂捏捏的往前走去了。
直到听到那人的声音消失在了小巷深处。麦穗儿这才慢慢把手从头上挪了下来,头上身上手臂火辣辣的痛,不知道挨了多少狠揍。
她挣扎着用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但她的手好像按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的,她用手摸了摸,感觉不是石头,是一个有形状的东西,还吊了一根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