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比较窄,虽然里面陈设极其豪华,但是坐进两个人,相对是比较挤的,所以他们俩几乎是挨在了一起。
车帘放下后,把系带给扣起来了,车夫长鞭一甩,马车沿着铺满白雪的街道摇摇晃晃往前行进。美人鱼和石榴花则坐另外一辆车,跟在他的身后。
一时间,车厢里谁也不说话,听着车外的北风呼啸。不时有雪花从车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扬在了两人身上。卓然轻轻的掀开了车帘,正好,他们的车经过了一片矮树林,树林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梅花,却还没有绽开,只是一朵朵的花蕊,就像昏暗背景上点下的一朵朵艳红。
眼见雪花纷乱,卓然兴致勃发,信口吟诵郑板桥的咏雪: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片片飞,
飞入梅花总不见。
女古璇身子一颤,扭头过去怔怔地望着卓然,她虽然是契丹人,但也喜欢汉人的文化,尤其喜欢汉人的诗词。
听着卓然前面两句,她还以为卓然是在随意的说着什么。可是听到最后两句时,这首诗那悠远广阔的雪景气象便浮现眼前,通过数字层层叠加所宣扬出来的漫天大雪的样子,真是栩栩如生。
特别是最后一句,听后让人仿佛看见一片片雪花飞进了梅林,消失不见,只留下树枝上毛茸茸的白雪。
这位卓大人居然能够将如此优美的诗境用如此通俗平凡的词语展现出来,这需要极深的返璞归真的艺术功底才能达到。没想到自己要杀的人有如此的才华,让女古璇不禁呆了。
卓然扭头过去,微微一笑,道:“这么瞧我啊?怎么了?”
“大人这首诗好美,妾身一下听得痴了。”
卓然微笑:“你现在的样子和你说话的声音,比你当初假扮老太婆可要可爱百倍,下次再别扮老太婆了,你素颜都足以摄人心魄。”
女古璇轻轻叹了一声,道:“朱颜易老,再美的容颜,也会跟着岁月老去。或许在我成为老妇人的那一天,还不如我先前假扮的老妇人精神呢。”
卓然见她神情有些黯然,便岔开话题,指了指外面一幢幢向后慢慢移动的昏暗的房舍说道:“你说这里的百姓平日里生火烧什么呢?”
女古璇探头往外瞧了瞧说:“不是有树木吗,可以伐树取薪,烧火做饭呀。”
“那要是树木都砍完了呢?又烧什么?”
女古璇顽皮一笑,道:“那就拆房子,拆床,拆桌椅板凳来烧呗,总不能饿肚子,或者吃生的吧。”
一听这话,卓然竟然扑哧一声笑了。
女古璇道:“大人笑什么?”
“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一首打油诗。”
“什么打油诗?”
卓然随口吟诵道:
大雪纷纷下,
柴米都涨价,
板凳当柴烧,
吓得床儿怕。
女古璇不禁呆了一下,说道:“这可真有意思,虽然言语粗俗,却往往是这样的越容易让人感动。比如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话就连不识字的老太太也能听得懂,却能够让老太太读了这首诗之后也会有思乡之情油然而生,这就是诗词的魅力。就像你刚才这首诗,谁都能听懂,但恰好把大雪让老百姓苦中作乐的无奈给表现出来了,写得极好!”
卓然道:“离开雪原之后,我其实心里时常想起在雪原上我们经历的事情,也经常琢磨那准备杀我的美丽女子究竟会去哪里。可是不管我如何大胆的猜想,也想不到你居然是侧王妃。如果我猜得没错,耶律乙辛这次甘心让你给我侍寝,是想让你来杀我,是吧?”
女古璇并没有震惊,瞧着卓然道:“你明明知道他要杀你,你刚才却还是谈笑风生,真是个怪人,让人琢磨不透。”
卓然耸了耸肩,说道:“说实话,想杀我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又何必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