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走到了门口,看见门外有一队辽军护卫,当先一位,正是负责看守的那位将领,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婵娟点点头,那将领侧着身子在前面领路,带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宽大的祭台下面。
她看到了祭台一侧坐着百十号人,大多身穿明黄色衣袍,便知道,那就是皇族了。
她只扫了一眼,没有去分辨谁是谁,她听到里面有哭泣声,是谁在哭,她也不去分辨了,因为她的亲生母亲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现在,她最亲近的人在她心中除了卓然,再没有旁人,所以她不需要去为旁人挂怀,因为他们是来目送她死去的。
婵娟轻轻用手提着曳地长裙,走到台阶前,拾阶而上。
忽然,她听到了那群观礼的人群中有人叫她:“婵娟!”
婵娟心头咯噔一下,她怔住了,慢慢回头,望向声音来处。因为在辽朝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卓然给她起的,她以为只有卓然知道。
难道他也来了吗?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明显不是卓然的,但声音很熟,她的目光望去,很快就看见了叫她的人,那人正是太子。
太子双目赤红,眼中噙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定定地望着她。
婵娟冲他笑了笑,这表哥从小就呵护自己,无微不至的宠爱自己。她也能感觉到表哥对她的情意已经超出了兄妹之情。可是她对表哥却提不起半点男女之情的兴趣,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去依赖他,去感受他对自己的宠爱,却从来没能把他当做恋人。
能够让她有恋人般感觉的人,只有卓然,那个有些痞痞的,甚至有些匪气的年轻人。他的诗词,他的破案本事,和他对自己坏坏的笑,都让她不能忘怀,而现在,他在哪里呢?
婵娟的目光缓缓离开了太子,望向了远方。
海的尽头有一条黑线,那是海岸线,上面应该会有黑压压的来朝圣的人群。在得到允许之后,到了海边来目送自己升天。用自己的生命为辽朝这场百年难遇并且持续数年的可怕雪灾画上句号。
那群人里面会有卓然吗?
她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高台之上,那高高的桅杆上飘荡着一幅巨大的旗帜,用金线绣着青牛白马。
她缓步走上了木阶,来到了高台之上,这里坐着一个人,脑袋圆溜溜的,此刻用一条青色布带扎在额头之上,就好像冬瓜上捆着个布条似的。两只拧成缝的眼睛在盯着她,十分肥胖,他的腿短得几乎看不见,好像不倒翁,也不知道他是坐着还是站着。
他就是这一次祭天法事的主持,天池宗特使耶律光。
婵娟一直走上高台,来到了台前,高台上放着一张供桌和一张硕大的兽皮铺成的地毯,中间有一个雪白的蒲团。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上双眼,任随冰冷的刺骨的寒风吹拂她的头发,四下乱飞。
高台之下,辽道宗旁边坐着皇后萧观音,她一直在哭泣,眼睛都哭肿了,透过朦胧的泪花望着婵娟。
她没有任何办法去帮这可怜的孩子,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死,会给最需要阳光和春天的辽阔草原带来新的生机,百姓能重新过上安康的日子。所以,她只能抛弃亲情,哪怕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去死,她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也不能够去阻止。
辽道宗神情淡漠,身为皇帝,必须喜怒不形于色。别说只是皇后的侄女,便是他自己的亲女儿,如果需要,他也会毫不迟疑的把她用来祭天的。
他扭头望向后面坐着的天池宗的北门掌门人萧冷刀,朝他招了招手。
萧冷刀马上起身,走到他身后,俯下身说道:“圣上有何吩咐?”
辽道宗道:“你们不是说卓然在帮着祭天吗?他人呢?”
十五天前,萧冷刀和光头耶律光两人从海底升上来回到军营,告诉辽道宗说,祭天出了点故障,必须卓然帮忙共同主持这次祭祀,所以卓然被他安排在了一个紧要位置去了。因为事出仓促,来不及禀报,等祭祀完了卓然就会回来。
辽道宗和萧观音也没有怀疑什么,这是天池宗特使的安排,他们也不好提出异议,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卓然在帮着矮冬瓜耶律光主持祭祀。可是这祭祀的时间到了,辽道宗却没见到卓然,于是忍不住把萧冷刀叫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