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范围锁定,罪犯肯定手到擒来,可是三天之后,云燕沮丧地告诉卓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嫌疑人。仅有的有嫌疑的,也因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被排除。
在卓然的签押房中,卓然和云燕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想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看着非常合理的推断,却没有能够得到印证,难道是出现了遗漏吗?
云燕反复斟酌,她已经将能够探听到的,死者所有亲戚朋友包括左邻右舍,甚至整个村的人和邻近村子的人,只要是沾点边的都进行了排查,却始终找不到令他们能够相信是凶犯的人。
卓然也在反复思索,到底自己什么地方犯了错。两人相视无言,呆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答案,眼见天色已晚,只好垂头丧气的各自回家了。
卓然正往家走,此时的天已黄昏,忽然从前面的巷口出来了一个道人,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笑嘻嘻望着卓然。
卓然定睛一瞧,不由大喜说道:“师父,是你?你怎么在这?”
拦住他的人正是卓然的师父逍遥子。
逍遥子捋着灰白的胡须,抖了抖衣衫褴褛的道袍说道:“等你好半天了,怎么这么晚才散衙?要是都像你这么做事,那岂不是累也累死了!”
卓然说道:“遇到了一个案子,很是棘手,在衙门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所以然,所以晚了点。——师父,你找我有事吗?”
“嗯。这么长时间了,你炼丹的本事怎么样了?我看你根本就没练吧。”
卓然笑道:“怎么会呢?师父教的本事我肯定要夜以继日的反复练习才行,我已经把师父教的基本的炼丹方法都已经学会了,而且还练了不少丹药了呢。”
卓然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确把逍遥子给他的书和教他的炼丹方法都掌握了,烂熟于胸。但是他所说的天天炼制丹药,练了很多,则是吹牛的,他压根就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兴趣,因为他不相信这世界上当真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逍遥子教他的这些,他完全是用来作为炼制法医检验试剂用了,这方面他倒是没耽搁,能够练出来的,差不多都练出来了。只可惜逍遥子教他的法门到底受时代限制,能够练出来的法医相关的药物品种很少。而且功能很简单,只能解决最基本的血型之类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反复去练习炼丹。但是这当然不能在师父面前承认。
逍遥子一听很是高兴,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这还差不多,前些日子为师云游去了,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很高兴,去各处会会朋友,告诉他们我收了这么个弟子,长虹贯日而来,有谁能做到?帝王将相降生之时其天地异象也不过如此吧。这班老家伙对我的话还是很相信的。听说你是长虹贯日而来,一个个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说什么时候要来拜访你,看看你到底学到我几成本事,有何能耐呢。我先来瞧瞧,免得他们来了,你小子上不了台面,丢我的脸。”
卓然一听不由苦笑:“师父,你没事去炫耀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常说炼丹之人要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宠辱不惊嘛,干嘛要去争这个虚名?”
逍遥子没有这么说过,不过这几句话卓然认为套在谁的身上都会很受用,因此编出来用在了逍遥子身上。
不料逍遥子把眼睛一瞪:“为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咱们炼丹师就是要经常寻师访友,取长补短,才能够不断提高。为师有如此能耐,那就是因为这半辈子四处云游天下,寻师访友,才学的若干精妙的炼丹之术,与师传炼丹术相交融,才能够有成就啊。行了,闲话少说,跟我走,叫你那小厮自己回家。”
卓然忙问:“师父,去哪儿啊?天快黑了。”
“找地方吃饭呀,你不饿为师还饿呢。你师父我大老远回来了,你都不请师父吃个饭?”
“这是应该的,师父想吃什么?我叫小厮先前头去把菜饭点好,我们慢慢过去,到了就能吃。”
逍遥子瞪着说道:“偏你这么多事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为师要考较你炼丹之术,这是不传秘籍,怎么可能让外人在旁听着?行了,叫他回去,别跟着了,等到吃完之后你自己回去就是,——你该不会一个人走夜路不敢回家吧?”
“师父说的哪里话。”卓然笑了笑,扭回头让小厮郭帅自己回去,并跟老太爷和老爷他们说一声,今晚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去回去。郭帅答应走了。
卓然问道:“师父咱到哪去吃?随你说,弟子买单。”
逍遥子满意的点点头,摇头晃脑道:“看你这么有孝心,那咱们就去聚宝盆酒楼吧。”
卓然一听差点趴地上,那可是武德县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就在聚宝盆赌场旁边,同一个掌柜开的,一栋三层大楼,修得甚是宏伟壮观,这酒楼之豪华就算在京城也是最高档次的,里面装修金碧辉煌,饭菜也极其考究,大厨都是从京城重金请来的。当然价格死贵。没想到师父会点名要到那里去吃,在哪里一顿不吃他个十多两银子,只怕是走不了的。卓然感觉自己的银子开始长翅膀了。
话已经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两人来到酒楼下,店小二一见到卓然,惊喜交加跑上来,点头哈腰的道:“县尉老爷,您来了,这可是稀客。您快请进,我这就叫掌柜的去。”
卓然有些好奇:“你认得我吗?”
店小二嘿嘿地笑着说:“如何不认得呢?上次我们赌坊有个醉鬼来闹事,把我们小少爷的鼻梁都打断了,告到衙门去。我们还跑去瞧热闹来着,见到老爷您升堂问案,当真威风。”
卓然点点头说:“这样啊,今日我是跟这位道长到这里来吃饭的,不必惊动他人。你选个上好包间,我要跟道长说说话,不要让别人来打扰了。”
店小二赶紧答应,告诉另外一个小二赶紧去请掌柜的。虽然卓然说了不要惊动旁人,但是堂堂县尉老爷来了,掌柜的若不出面,不管怎么样都是说不过去的。
店小二领着他们上到了二楼,找了个临街的包间,这包间里面的装设十分精致,让人眼前一亮。卓然心想,这杜家虽然开赌房,看着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酒楼的装饰倒还真是讲究,看来是出自高人之手。
逍遥子道:“我问你一些问题,你都应该掌握的。我看看你炼丹术是不是真的已经像您所说的学到家了。”
卓然不由喜道:“师父让我口头上回答还是练上一炉丹,让师父瞧瞧呢?”
逍遥子说道:“你就这样回答就好,都是些基本的东西。——我跟你说过,这些基本的东西必须要反复的练习掌握,不能够掉以轻心。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你如果基础打的不牢实,将来练高级丹药不仅练不出,还会让你倾家荡产,因为那些药的配药都很昂贵。”
卓然心头略宽,心想,只要现在不考炼丹那就好办了,以后要考的时候自己临阵磨枪,也能够勉强应付。至于书面考较卓然倒是不怕的,因为为了配置法医药剂,着实费了些功夫去背熟。
逍遥子道:“你先把丹药主要配料种类和性能、注意事项说一遍我听听。”
卓然顿时一颗心彻底放下来了,这些东西卓然早就烂熟于心了。当下便滔滔不绝的背了起来,果然如数家珍。听得逍遥子不停点头,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等他背完,逍遥子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倒着实用了功夫的。我还当你整天忙着当官,把正事给忘了呢。”
把炼丹当正事把当官撇一边的人也就只有自己这位邋遢师父了。这时,房门外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酒楼的少掌柜杜迁。
上次的案子杜迁曾经来过衙门几次,跟卓然见过。杜迁一脸谦卑上来,一躬到地,陪着笑说:“小人不知县尉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卓然掀了掀眼皮道:“你鼻梁骨没有歪吧?”
杜迁尴尬赔笑:“大老爷说笑了,给老爷添麻烦,实在是抱歉的很。今日所有开销都算小人的,请老爷赏个脸。”
卓然摆手道:“不用,我请道长吃饭,如何能让你掏钱…”
“怎么不可以?”逍遥子拦住他的话,瞪着眼,“有人掏钱还不是好事情吗?我瞧你做官做傻了。行了,今天不要你请客了,改天你再请,今天算我请。”
说到这,逍遥子对杜迁道:“今天是贫道请客,你愿不愿意替贫道买单呢?”
杜迁心想,你能跟县尉老爷平起平坐,而且还让县尉老爷请你的客,想必不是寻常人,怎么可能不给你面子呢,不给你面子不就等于不给县尉老爷面子吗?赶紧赔笑说:“那是当然,道长请客,小人买单。两位想吃什么尽管点。”
逍遥子哈哈大笑,对卓然说道:“瞧见没有,我的面子也还有吧,人家愿意请我,你就不要说话了。”扭头对杜迁道:“你赶紧上菜,捡你们最精致的,不需要多,只要好吃,有特色。”
杜迁瞧了一眼卓然,见他没有反对,赶紧赔笑答应。转身对跟在后面的伙计说,让他吩咐厨房上一桌精致小菜,再上一坛最好的美酒。
杜迁知道不能干扰了两人谈话,否则惹得县尉老爷不高兴,适得其反。因此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很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杜迁退出去之后把门关上,卓然这才皱眉对逍遥子道:“师父,你真是的,干嘛占他这便宜?我请得起的。”
逍遥子一摆手说道:“我没说你请不起,钱要用在刀刃上,你不知道炼丹要花钱吗?这钱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很多丹药你自己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采掘原料的,还得花钱买,哪样不需要花钱?再者说了,你们家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因此不要在师父面前摆阔。你有这份心,师父就很高兴了。况且这酒楼掌柜也不是求着你帮着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就不打紧嘛,吃归吃,事归事,真正遇到事了,那肯定还是毫不含糊的,这一点,师父可以把话跟你说到前头,不必顾忌他这顿饭就徇私枉法。”
卓然苦笑,心想,师父说的当真简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人之常情。哪有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结果还不帮人家的,但是师父这么说了,又总不能驳他的脸面。
酒菜很快上来了,师徒二人推杯换盏喝的很是高兴。
酒宴之上,逍遥子还不时考校卓然所学炼丹知识,卓然十有八九都答得让老道非常满意,有一些地方经过老道的指点,让卓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其实卓然倒是很想把这门技术学到,以便将来可以炼制出更好地法医需要的材料。
吃完饭,逍遥子他们正要起身离开,杜迁过来了,陪着笑说:“两位爷,家父身体不适,病倒在床,不能起床前来与两位共饮,实在抱歉,叮嘱小的一定要照顾好两位。二位吃的可还好?”
卓然只是嗯了一声,逍遥子却挑着大拇指说道:“这菜肴真没说的,我在京城吃过号称是御厨做的饭菜,也不过与你们的差不多嘛。对了,你父亲什么病啊?请郎中瞧过没有?”
“家父只是偶然风寒,伤风咳嗽,生怕把病传给两位老爷,因此不敢前来,倒没什么大碍,多谢道爷关怀。”
说到这,杜迁又陪笑道:“对了,两位老爷如果没有别的事,倒不妨在小店春露池泡个澡舒坦舒坦,去去酒劲。我们新近请来了几位姑娘,服侍两位老爷洗浴。她们的按摩推拿手法都是上成,绝不是那些下三滥的去处,请两位老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