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当时我也很奇怪,因为那时我已经确信这董三郎应该就是杀人真凶,但是掌纹的不一致让我心存疑虑,不过这两天我已经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其实很简单,——凶手握着刀子的手掌因为用力捅刺,使得他手掌的掌纹发生扭曲变形。而又由于紧张,汗液分泌得比较多,所以使他的掌纹呈现出扭曲变形的形态。”
“而我用来鉴别的不是掌纹本身自带的纹路,而是手掌上的皮肤皱纹,这些皱纹虽然相对比较稳定,但毕竟时间过去了一年,有些皱纹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用力的时候,手掌皮肤发生变形,也使得一些皱纹的长度位置和深浅都发生了改变,有些甚至因为皮肤的折皱合拢在一起,便想消失了,所以才会出现两者有很大区别的情况。”
“这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一些我们认为有十足把握的客观物证,常常会因为客观的不可知的变化导致形态的改变。从而丧失证明力,甚至证明相反的事实。还是那句话,证据是死的,人的思维和判断认识才是活的。”
…………
光棍张娶不上媳妇,天天挂在嘴上说他光棍,便得了这个名号。
光棍张最喜欢去的就是聚宝盆赌场。
这家赌场算得上武德县最大的赌场了,每天到赌场来一夜暴富的赌徒们在赌场上络绎不绝,几家欢笑几家愁。光棍张便是其中之一,他也是一个烂赌成性的家伙。而且喜欢喝酒,喝了酒之后便要到赌场来赌上两把。家里赚的一点钱差不多都被他败在赌场里了,可他偏偏还是乐此不疲。
这天他到码头扛活,赚了二十来文钱,在路边卖酒的摊子上花了五文钱,估了一大壶水酒挂在腰间,一边喝一边往赌场来。
他好酒成性,但是酒量却不算大,所以到了赌场的时候眼睛都喝红了,醺醺然的满是酒气。看场子的伙计拦住了他叫道:“光棍张,有钱没有?有钱就是大爷进,没钱滚蛋,这里没什么热闹给你看。”
光棍张眯着醉眼吐了一口酒气,从怀里摸出了铜钱,左手倒到右手当啷作响,说道:“看见没有?爷有的是钱。”
另外一个伙计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说:“就十几纹钱,还不够赌一把的,装什么大爷?”
另一个伙计赶紧拦住说道:“有钱就能进,一文钱也行啊,开赌场,哪有不让人进来赌钱的,进去吧,希望你能够赚大钱。”
光棍张哈哈大笑,从手心里捡了一枚缺了个角的铜币。拍在那伙计的手心说道:“赏你的,拿去喝茶。爷是今天高兴,借你吉言,大杀四方。”
说罢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赌场,
那伙计撇了撇嘴,将手里那缺了角的铜钱随手甩到了阴沟里,骂道:“狗日的,打发我一文钱,还缺了角,当我是叫花子吗?”
另一个伙计道:“放心吧,他进去最多一盏茶就会输光,那时候他如果还不滚蛋,我们再进去把他揪出来,屁股上踢上两脚,也算解气。”
另一个伙计立刻笑了说道:“好,你小子鬼主意多,就这么办。”
两人把场子的不时斜眼注意赌场里光棍张的动静,看他什么时候把那十几文钱输光,好叫他出来。他必然不依,那时便可以拳脚相加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一盏茶,光棍张的十几纹钱便落入了别人的口袋,当他输光最后一文钱时,眼睛都红了,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之后,伸手在桌上种种一拍,指着庄家说:“你这狗仔子,肯定是出千,不然哪有把把开大的?老子就没压中过,你这不是出千是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话不能这么说,开赌场的最讲究一个公平,你要这么说我们赌场,需得拿出证据,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不答应怎么,难不成你还把我给咬了?”
光棍张头也不回,猛的将脑袋往后撞了过去。就听铛的一声闷响,这一头正好撞在他身后那人的面门上,鼻子都撞破了,顿时鲜血直流,往后摔倒。
慌得旁边几个人赶紧上前搀扶,光棍张刚才只是摇头晃脑的叫骂而已,倒没真心要撞对方,不料太凑巧了。这一撞觉得后脑勺也有些痛,也不知撞到哪里。
回头过来一瞧,只见地上坐了一个锦袍公子,鼻血长流,一身白袍上染了个红。几个伙计正小心地搀扶他,一个伙计上前揪住光棍张,啪啪就是两记耳光,骂道:“好,你小子,敢打我们少爷,老子揍死你。”
光棍张这才看清楚,他撞的正是赌场掌柜的宝贝儿子杜迁。旁边一个赌场管事的眼看掌柜的儿子被打,又急又怒,指着光棍张吼道:“给老子拖出去,把他打死,扔到河里喂王八。”
门口两个把手,早就盯着光棍张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一头把小少爷的鼻子给撞破了。一下子也被惊呆了,听到管事的这话,这才冲上来,抓住光棍张就往后门扯,同时拳脚不停的在他身上招呼。
杜迁却一摆手说道:“妈的,你们把他打死了,岂不是给我爹惹麻烦。再者说了,我们赌场打死人,传出去的话谁还敢到咱们赌场来。”
管事的赶紧赔笑说道:“可是少爷,他把你鼻子撞成这样,也不能便宜了他,要不剁他一只手?”
杜迁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自己的鼻子止血,说话瓮声瓮气的,瞪眼对管事的叫道:“你这猪脑袋,能不能出点好主意?他把老子打成这样,这是犯法的,给他给老子送到衙门去,交给杜捕头,让他处理,给他好好治个罪。”
管事的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这主意高,打人犯法,当然要交给衙门。杜捕头会好好招呼他的。”
杜迁放开手,他有些喘不过气,便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不料鲜血又哗哗的像小河般的流了出来,气得他赶紧又把鼻子捏住恨恨的说道:“这小子随便动手打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还有什么案底,让杜捕头好生审审,说不定便生出个江洋大盗来,送上法场砍了他头。”
管事的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似的说道:“小的明白,小的会叮嘱杜捕头,要他好生查查这小子,看看到底还犯了什么罪?”
管事的答应后,吩咐几个五大三粗的伙计,将光棍张用一条麻绳绑了,扭着送往衙门,一路上当然免不了是拳打脚踢。
送到衙门时,光棍张已经被打得脑袋跟猪头似的,一只眼睛肿得都看不见,只能眯着一只眼哀嚎着求饶。
杜捕头是武德县的一个老捕头了,跟聚宝盆赌场的掌柜是远房亲戚,当然也是聚宝盆衙门里的保护伞。
此刻他刚从外面巡街回来,赌场管事的拉着光棍张进去,把事情经过说了。当然他说的是光棍张对掌柜的儿子杜迁拳打脚踢,把他鼻子都打破了,鼻骨都打折了,一定是个暴徒。杜迁希望衙门能够秉公断案,不能让这暴徒逍遥法外。
末了,管事的还压低声音对杜捕头说道:“少爷说了,好好查查他有没有案底,这小子说不定是个江洋大盗,若是真能查出有什么问题,应该送上法场,砍了他的头。”
杜捕头皱了皱眉说道:“不就打个架吗,用得着砍头吗?当然,他若真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那王法倒不会容他,行了,交给我来处理。”
下午时分,卓然来上衙,经过刑房门口时,听得身后有人招呼说道:“这位官爷,请问人口走失该在哪里报案?”
卓然扭头回去,看见两个面有菜色的女子,涂脂抹粉的站在他身后。颧骨高耸,脸颊凹陷,似乎生活不尽如人意,可偏偏把一张嘴抹的跟刚吃了猪血似的,很是吓人。
卓然道:“你们有什么事吗?”卓然穿的是便装,这两个人并没有认出他是本县主簿兼县尉。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咧着一张红灿灿的嘴,牙齿有些黄,陪着笑说:“是这样的,我们一起的一个姐妹前天出去了就没回来,已经连续两天找不到她人影了。我们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所以到衙门来想报个案,看看衙门能不能帮忙找找。”
卓然点点头,指了指刑房说道:“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她可能被害,就到刑房去报案。如果只是人口走失,那就到户房去报案就行了,他们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被害?这个应该不会吧,我们也不知道,更没有什么证据。”
卓然说道:“如果是没有被害证据,到户房去报案就行了,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