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上没有发现死者的指纹,而发现了其他一些残缺的指纹,证明葫芦的主人没有对葫芦进行擦拭掩盖。所以由此反推,这葫芦应该不是死者带到现场来的。那就说明现场应该有第三人,这人到底是谁?他又做了什么呢?
正在卓然沉吟的时候,签押房响起了敲门声,卓然在检验的时候,已经把签押房的门关上了。听到敲门声,便拉开了门,是云燕。
云燕说:“先前你提出要解剖尸体,王大人拒绝了,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到他家去了一趟,跟他聊了聊解剖尸体对破案的重要性。他已经认识到他在干扰我们破案了,所以同意你对尸体进行检查,现在已经把尸体送到衙门的殓房来了,你解剖完之后,他在派人来把尸体接走办丧事。”
卓然不由大喜,拱手连声道:“有云捕头帮忙,很多事情当真是举重若轻,别人觉得根本办不成的,在你这就一句话,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老天爷降下来替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开路先锋,哈哈哈。”
云燕莞尔一笑说:“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其实这些官老爷们,你只要把利害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会同意的。”
“我不这么认为。”卓然摇头说道:“不过这不重要,有你帮我解决就ok了。”
“什么?”
云燕当然听不懂卓然这句话的意思。
卓然笑道:“这是我们老家的方言,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听到卓然高兴得连方言都冒出来了,云燕不禁心中很是高兴,自己能帮上对方,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卓然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赶紧去解剖,免得耽误了人家办丧事。”
他立刻带了解剖用具,几个仵作还有云燕来到了衙门殓房。
卓然并没有让仵作插手,而是自己亲自来,尸体已经停放在殓房中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棺材里头,卓然亲手将尸体从棺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解剖台上。屋里除了云燕,其他人都退到了外面。
卓然解剖了死者的头部,没有发现明显病变和外伤,又剖开了死者的胸腹部,心肝脾肺肾挨个进行器官检查,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外伤,但是内脏出现了严重的贫血状,这一点印证了先前的失血性休克导致死亡的死亡原因判断。
卓然将勘验的重点放在了胃肠部,他需要判断出胃肠部食物的种类和排空情况,由此来反推准确的作案时间,对于锁定犯罪嫌疑人和排除嫌疑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卓然已经根据尸斑和这几天自己观察到的武德县的气温状态,判断出死者死于三天前。但是具体时间无法从尸斑和腐败时间得出精确的判断,若是想要得出比较精确的判断,就要依赖胃里食物的排空状况了。
人吃饭时间可以从其他证据锁定,食物在人的胃肠消化排空的过程有比较稳定的规律,根据这个规律,可以确定出死者死亡的比较准确的时间。
因为人死之后,胃肠的消化功能就停止了,食物就会停留在死亡的那个片段上,从而揭露出她是什么时间死的,以此为界,划定范围,就可以锁定那些有作案时间的人,从而将没有作案时间的人约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从而缩小侦破范围。
卓然解剖发现胃内腐败气体充盈,胃里面有少量没有消化的食物,能辨别的有成型的米饭、韭菜之类的。接着他用剪刀剪开了死者的十二指肠,没有发现食物。
米饭和韭菜都属于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因此死亡时间应该是吃完饭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内,这个发现对于确定死亡时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卓然对尸体重新进行缝合,对云燕说道:“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失血性休克,这一点没有变化,不过我从她胃容物存在的情况来推断,应该是在吃完饭之后的两个时辰内死去的,你现在护送尸体回王老爷家,顺便查证一下他们最后一顿饭准确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吃的。死者又是什么时候外出的,在这段时间之内,死者身边的人,包括整个王府的人有没有外出,有哪些人外出,都把名字记下来,并查证他们去了哪里。”
云燕有些奇怪,问道:“你难道怀疑是王家的人杀害了被害人吗?”
卓然摸着下巴说:“目前我没有发现任何这种可能的动机,但是从统计学角度来看,凶杀一半以上都是发生在亲人朋友或者熟人之间,因此,任何一个凶杀案,他的亲人都是要列入嫌疑对象进行排查的,这是统计学角度进行的一种技术性防范,以免出现漏网之鱼,没有其他意思。”
云燕还是没弄懂什么叫统计学,在古代当然没有规范的统计学的概念,卓然见她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她困惑于什么地方,于是补充说了一下:“我跟你说过,我看了很多朝廷通报的案例,从这些案例中我发现这么一个规律,一半以上的凶杀案,都是在熟悉的人之间发生的,就是这样得来的,这就叫统计学,实际上是我估计的。”
这么解释,云燕多少就懂了,说道:“你可真细心,平素多注意积累这些知识,难怪破案时得心应手。我也该向你学习,平时没事多找找这些来瞧瞧。”
“其实你有很多地方是我值得我学习的,咱们相互学习吧。——你去办这件事,我要去看看那个刺绣作坊的掌柜,既然王老爷提到了他,说明王老爷对他的出现,还是记在心里的,怎么也得有个交代。”
云燕说道:“可以调查的人,查一查倒也无妨,不过像这种以前是青楼女子的女人,夜夜换新郎。要挨个查的话,那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了。”
卓然笑了笑说:“说的也是。”
他吩咐备轿,带着小厮郭帅,还有南宫鼎以及两个捕快来到了刺绣作坊。
古代女人做女红,那是基本的技能,人人都要学,基本上人人都会,所以刺绣的市场非常庞大,就连武德县这样一个县城都有十多家。而在之前,卓然已经问清楚了,王老爷所说的那家刺绣店,是紧挨着他们王家宅院的,只要拐个弯,就在街角,步行也就一两百步。
卓然跟云燕一起出发,到了王家宅院门口这才各自分手。卓然的轿子来到了这家刺绣铺子门前停下,刺绣铺只挂了一张幌子,绣了“廖记”两字。
掌柜的姓廖,店铺里人比较多,看来生意不错。
南宫鼎带着捕快先来到了店铺里清场,让顾客都离开,老爷要来查案。
听到衙门老爷来查案,伙计们有些害怕,赶紧跑到后院去把廖掌柜叫了出来。
廖掌柜年逾四十,体态有些发福,圆圆的脸,一脸习惯性的微笑。
他拱手而立,站在门边,恭恭敬敬的等着。
卓然下了轿,抖了抖衣袍,这才踱着方步迈步进了大门,来到刺绣铺子里。铺子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品质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刺绣针线。还有不少刺绣成品挂在墙上,有的是肚兜,有的是绣花鞋,还有手帕、衣角边之类的。还有一席手工刺绣的大红凤冠霞帔,十分精美。
只看这衣服,便可知这作坊的工匠手艺精湛。看来这东西应该是这店的镇店之宝,高高挂在正堂的正中,用来吸引顾客的。
廖掌柜赶紧抢步上前长施一礼说道:“草民拜见县尉老爷。”
一旁的郭帅哼了一声说道:“你该说拜见主簿老爷,我们老爷是主簿兼县尉,主簿可是正九品呢。”
卓然摆摆手,打断了郭帅的话。示意他不必计较这些细节。正要说话,忽然咦了一声,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道:“廖掌柜,你先前哭过?”
廖掌柜赶紧掩饰的用手揉了揉眼睛道:“没,没有啊,我在后院,刚才到厨房去了,那柴火是湿的,烟把我给熏着了,没事,没事。”
卓然摇头道:“不对,你这眼睛都有些肿了,可不是刚刚被烟熏的样子。若是烟熏,你大不了会眼睛流泪,却短时间之内不会红肿,你这分明是哭了好一会儿了,才把眼睛哭肿了的,什么事这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