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在城外,在城门口迎接,可以直接将他带往现场勘查,开始侦破。
司法参军说了想法之后,卓然说:“正该如此,破案如救火,分毫耽误不得,咱们马上到现场去瞧一瞧,尸体还在那儿吗?”
司马参军说:“尸体运回开封衙门殓房收殓。”
他们策马前行,径直来到了皇家陵园。
这陵园占地极广,有绵延山丘,也有蜿蜒的河流,确实是块风水宝地。整个皇陵用很高的围墙围了起来,一队御林军驻扎在这,若干小队绕着园林四周巡逻。
司法参军亮出腰牌,御林军查后恭敬地让他们进去。
进入园林,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个白雪覆盖的小丘,那是历代皇亲国戚的陵墓。四周郁郁葱葱的松柏,挂满了雪花,不时有碎雪从树枝上坠落,纷纷扬扬的。
韩王爷住处在皇陵入口内,一处单独小院。卓然绕着走了一圈,院子不大,里面也就十几间平房。守皇陵者的住所当然是越朴素越好,恨不得搭个茅草房。只不过到底是王爷守陵,因此才有小院落。
卓然问司法参军:“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韩老爷的侍从,所有相关人等都在院子候着等候大人查问。”
很快,侍从便被叫了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背都有些驼了,眼睛红红的,想必是伤心主人的死,眼睛哭肿了。
侍从做了个揖,垂手而立。
司法参军道:“这位是武德县的卓县尉,受开封府尹大人邀请前来协助查办此案,务必将你见到的事情详细给卓大人说清楚。”
老者道:“前天晚上,王爷说马上要过年了,想喝点酒,让我去叫桌酒宴。酒宴送来,他只留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在屋里,剩下的都赏给我们下人们吃。我们陪着王爷看守园林的总共有十来个人,都住在院子里。我们很是感激,当时雪下的很大,出去上个茅房回来,头上、肩上都是雪。天气非常冷,我们都猫在屋子里喝酒…”
司法参军在一旁冷声道:“你们职责是看守园林,不出去巡逻,缩在屋里喝酒,就是渎职,害得王爷被杀。”
老者跪在地上道:“多少年来皇陵都平安无事,大家都是白天四周巡视,晚上便窝在屋里。谁会想到有人会胆子大到来砍皇陵的树木,甚至杀王爷呢?做梦都想不得到的啊。”
卓然问:“韩王爷身边没有侍卫吗?”
司法参军道:“获罪的王爷,怎么可能还会有侍卫呢,能够有仆从伺候着就已经很不错了。除了王爷和侍从之外,就是十几个皇陵看守。”
卓然对老者道:“你接着说。案发前是否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老者道:“没听到什么动静。除了北风呼啸外啥都没有。”
“想必是因为你们划拳行令大声喧哗,才没听到。”司法参军冷声道。
老者摇头说:“偷偷喝酒已经是大不敬之事,怎么还敢划拳行令?这可是皇陵啊。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就只是喝酒,低声说笑话,没有做别的。喝到半夜便各自睡了。我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大,喝也最少,所以第二天早上最先醒来。我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睡觉。我在院子里转了转,见到王爷还没起来,门窗都是关得紧紧的,于是就去听了听,里面啥动静都没有。我要离开,这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是我能闻的出来。——我曾参军,在西夏边境跟西夏人打仗,战场上血流成河,所以只要有血,我一下就能闻出来的。”
原来是战场上杀敌退伍的老兵,卓然肃然起敬,点点头,道:“你起来,坐着说话。”
老者连声感谢,爬了起来,拿过一张凳子坐下,哈着腰道:“血腥味很淡,我一时不能肯定,又把鼻子凑到门缝吸了吸,这一次不仅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而且还闻到了一种肉烧焦的味道。”
卓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上次分尸案,凶犯把死者脑袋拿来用油炸,这次案子不会是焚尸吧。
老者道:“我怎么都想不到有人会杀了王爷,焚尸灭迹。但为了解除心中疑虑,我就推门,门被从里面闩上了。我就拍门叫喊王爷,但没听到王爷回答。这下我慌了,我就大声叫喊。有两个看守被我惊醒,出来问了情况,便跟我一起用力撞开了房门,才发现王爷已经死在了床上,样子非常惨,整个人都烧黑了。床上有血,还有一把刀,地上有一块砖头,砖头上有血。我们一边哭一边赶紧回城报告,事情就是这样。”
卓然道:“当晚陵墓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皇陵是皇家禁地,不允许其他人来的。”
卓然问:“事后有哪些人到过现场?”
老者想了想道:“我们守皇陵的都进去看过,大理寺和开封府尹的衙役也都进去查看过。”
看来现场应该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卓然迈步来到韩王爷住的屋子前。这是宅院正屋,正中是会客厅,一侧是书房,另一侧是卧室。房间不算大,房屋很陈旧,颇有些年头了。整个屋子外形没有明显破损。
他指了指房顶,对司法参军道:“你们看过没有,房顶有没有破损或潜入的痕迹?”
司法参军道:“我们查看过,没有发现外人潜入痕迹。”
卓然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仔细查看门窗,也都没有任何破损。又转头对那老者道:“发现尸体时,门窗是否关好?”
老者道:“关好的,——寒冬腊月的,门窗要是不关上并插上插销,风一吹就开了,狂风就会灌进去。所以门窗平素都是关好的,房门被从里面闩上了,是我们几个撞开的。”
卓然查看了房门,果然,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门栓被撞断了,一截还挂在门上,另外一节则已经掉在了地上。地面上有杂乱的脚印,是了外面泥雪进去后留下的。
会客厅陈设简单,正中两把交椅,对侧三把,中堂挂着字画和对联。右边书房门开着的,门帘垂下,挡住了视线。卓然轻轻掀开门帘,看见里面很凌乱。
房屋地面青砖铺成,墙上粉刷过,很干净,没有发现血迹。床边地上有半块碎砖头,上面有暗红色的血迹。床头也有滴落状血迹。床上被褥整齐叠放在靠里的位置,床沿上也有血迹,枕头上有一摊血泊,床单是有踩踏脚印。
据老者所说,当时他们为了把尸体抬出来,有人上了床,脚印是这人的。
从被褥整齐地叠放,可知死者应当还没有入睡就被杀害了。
卓然仔细查看所有窗户,果然都是栓好了的,又查看地面,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道,床下面空荡荡的,没有杂物,地面有灰尘,也没有发现机关。
韩王爷虽是获罪之身,但并没有被囚禁,他完全可以自由离开,他是自愿看守皇陵赎罪的,所以不存在潜逃的问题,因为他有行动自由。
卓然在床单上发现了少量黑色粉末,问司法参军道:“这是什么?你们查看过吗?”
司法参军道:“查看过,觉得像黑火药。——王爷面部和胸腹部都有烧灼痕迹,从痕迹看像是火药燃烧之后留下的。”
卓然皱了皱眉,如果说凶手用火药烧被害人,无疑是酷刑。能够用这样的手段祸害对方,只能说明他对王爷的仇恨达到了无已复加的地步,想尽办法来折磨对方。
卓然摸着下巴沉思,这是王爷的住处,院子厢房里有十几个看守,难道凶手就不担心王爷会呼救或者因为疼痛而惨叫,引来官兵吗?想到这,卓然又对司法参军道:“尸首有没有被捆绑塞嘴?”
司法参军摇头道:“经过仵作勘验,王爷身体体表、双手并没有绳索捆绑的痕迹,嘴里也没有发现堵塞之物。”
这就奇怪了,难道行刑者是一个武功高手,将王爷点了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吗?不过据说点穴是一种极其深奥的武功,寻常武士是不会的,这么说来,袭击王爷的是一位武功绝顶的高人,所以他才能够穿墙进入房里。
卓然仔细的查看了所有的窗户,全部都是从里面上了门闩的,而房门门闩也是被撞烂了的。有那老者和其他几个兵士的证词可以作证。当时房门也是从里关上的。房顶没有潜入的痕迹,地面也没有任何通道痕迹。
这就是说,整个房间是一间密室。凶手到底是如何潜入密室,杀死了王爷然后从容遁走,并且在杀死王爷期间,还对王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呢?
卓然回头问司法参军道:“你们了解过没有?王爷有没有仇敌?”
司法参军摇头道:“我们已经了解过了,王爷的性情敦厚,待人和蔼,从不与人结仇。他这次获罪是因为受到了牵连。而且连同一起获罪的人都已经入了大狱。也就是说,凡是有可能与他产生仇怨的人,可以说要么死了,要么在大狱里。而恨他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就目前我们了解,并没有。他的家人也坚信他是一个敦厚的长者,不可能与人结仇。
卓然想了想,招手将司法参军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皇权争夺之类的?我知道这问得有些唐突,但是这种可能性必须加以排除。”
司法参军摇头道:“韩王爷只是皇上的远亲,根本不可能染指皇权,所以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忌惮他的。”
这就奇怪了,他既没有仇人,也不是因为权力争斗,那为什么有人要杀他?而且杀他的这个人显然对他恨之入骨。要慢慢折磨他为快,甚至不惜冒着院子里还有其他看守,会暴露的可能都要慢慢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