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全家都是急『性』子,老太太做事,更是雷厉风行到让人猝不及防。
她住下来的当天晚上,就抢占了家里的厨房大权,傍晚时候,还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人家都不想要了的边角料回来,生生把江萍气得额头上冒起了青筋。
而老太太还觉得挺美,说是给家里省了钱,接下来三五天都不用买菜了。
林国荣平时和江萍吵得昏天黑地,关键时刻还是疼老婆的,看江萍气得发抖,终于硬着头皮委婉地向老太太抗议了几句。
然而老太太直接就发飙了,而且还使用了一套林淼闻所未闻的旁门理论,特别理直气壮、特别振振有词地说:“你家里的电冰箱是白买的吗?买了电冰箱当然就要用起来!不然开着浪费电干嘛?我这些东西都是新鲜的,你们不吃我自己吃!放在冰箱里我自己可以吃一个星期!”
嗯……家里有冰箱,和买一堆边角料回来,这两件事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吗?
向来觉得自己的扯蛋能力已经达到国际领先水平的林淼,愣是被老太太说得懵圈了……
老太太拿边角料,给林淼全家做了顿黑暗料理。
重油重盐,炒得满屋子油烟滚滚,直往二楼的卧室里冲。
江萍的火气完全按不住了,砰的一声把楼上的门一甩,整晚都没下来吃饭。
林淼和林国荣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老太太不仅烧了一大锅常人难以下咽的菜,还煮了满满一电饭锅至少够全家吃两天的米饭。
林淼硬着头皮强咽了一碗饭,足足吃了半个小时才下桌。
林国荣的啤酒喝得也不安逸,有酒无肴,晚饭与其说是在吃饭,倒不是说是在灌水。
老太太对父子俩的表现很不满意,絮絮叨叨地不停说以前的生活条件如何如何辛苦,自己以前是如何如何省吃俭用,你们两个是如何如何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淼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
老太太这就是跟好日子有仇,非要带领全家把日子往苦了过。
林淼和林国荣苦苦熬过这顿晚饭,到了快6点,江萍依然没有下楼,林国荣只能自己送林淼去少年宫。
林国荣好面子,以前在环卫处的时候,单位里给他配了一辆摩托车,所以用惯了拉风的交通工具后,再让他骑自行车,他就觉得丢份。
晚上出了门,老林知道林淼坐出租会吐,就叫了辆三轮车。
三轮车从天机巷到少年宫,得骑上差不多25分钟。
因此这天晚上,林国荣为了面子,多付出了16元的代价——来回两趟,每趟8元。
等钢琴课结束后回家,林淼坐在车上,忍不住跟老林长吁短叹:“爸,这么搞,还不如我们出来吃呢,外面吃一顿也就二三十快,『奶』『奶』今天买的那些菜都要二三十快了,东西又没法吃,还白白花了来回坐三轮车的钱。『奶』『奶』住一天,我们家里外里至少损失三十块,一个月损失一千,这样下去,真的伤不起啊……”
“唉……有什么办法呢,她是你『奶』『奶』啊……”林国荣也跟着唉声叹气。
林淼道:“爸,我们一定要快点搬走。”
“嗯!”林国荣被老太太今天的搞法一刺激,这个想法越发坚定了,沉声道,“爸爸明天早上就去找房子,这个星期之内,一定把房子找下来。就算贵点也要租!”
林淼点点头,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问出一个世界级难度的世纪难题:“爸,万一等我们搬出来,『奶』『奶』又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怎么办?”
林国荣噎住了,一颗冷汗从额头上挂下来,答无可答,只能像是跟许愿似的,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奶』『奶』做人……也是懂分寸的……”
林淼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逼』亲爹了。
他怕再问下去,老林会提前崩溃。
晚上8点钟出头,三轮车在菜市场的另一端出口停下,这个点的菜市场依然热闹,各种『乱』拉电线堆出来的白炽灯,照亮了整条街面。
94年年底的瓯城区,隐隐已经有了未来不夜城的大气象——这和收入的关系还不算大,主要是瓯城区的人,消费习惯是真的强大,仿佛晚上不吃顿宵夜就对不起自己的人生似的。
林国荣下了车,在菜市场门口买了4个肉包子,2个是给江萍的,1个给林淼,1个给老太太。
老林左手拉着林淼,右手提着肉包子,一路穿过菜市场灯火通明的前半条街,然后眼前的景『色』一下子犹如穿越,只剩下路两旁民居里透出的零星灯光。
等走过这半条打了烊的菜市场小路,再往一条小巷子一拐,便进了天机巷。
半分钟后,走到自家门口,林国荣掏出钥匙,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楼上楼下都没开灯。
林国荣眉头一皱,依靠多年的习惯,『摸』着黑抓到了楼下电灯的开关线,轻轻一拉,灯光亮起,就在这时,楼上楼下几乎是同时传来了声音。
“回来啦?”
林国荣显得很蛋疼地嗯了一声。
“我了个天……”林淼不禁嘀咕了一句。
这时林国荣走到隔壁老太太的房间里,小声说道:“妈,我给你带了个馒头……”
“带什么馒头?我不吃!我晚上吃得够饱了!”老太太火气很大,半点不给面子。
林淼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他和老林不在家的这两个小时里,老太太和江萍吵架了。
“爸,给我。”林淼直接从老林手里把袋子拿了过去,脱了鞋,蹭蹭跑上了楼。
楼上的灯亮了,江萍红着眼,眼睛有点肿。
看样子老太太的战斗力不容小视,连江萍这种粗神经都能骂哭,绝对是说了极其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