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房玄龄做了几十年的宰相,门生故吏遍及天下。
长孙无忌迫不及待的借着房家不肖子房遗爱来清理房家,并不是他跟房玄龄有多少旧怨,他对房玄龄这个老搭挡其实很敬重,但为了新皇帝的帝位稳固,不得不出手削平了房家,以及房玄龄为相几十年所建立起来的那支很雄厚的关系狠狠的打击了山东豪强集团。
他的第二刀,则是狠狠的斩向了李唐的宗室,既包括李治的叔叔荆王元景等好几个高祖的儿子,也有几个李治的兄弟,比如吴王恪等人,这些人是宗室中对皇帝最有威胁者。
第三刀砍向了勋戚,数个驸马都尉,不仅仅是驸马,他们还多是功勋子弟,甚至就是有名的功臣,比如执失思力,比如薛万彻,比如柴令武等,这些人实际上都是属于关陇集团的内部人。
而且他们还都是有名的武将,功勋高武力猛。
长孙无忌砍他们,那就是为皇帝削除掉关陇集团内部的威胁,同时也是为削弱一下日益强大的关陇集团,特别是武将集团。
他这三刀,一刀砍山东豪强集团,一刀砍宗室勋戚,一刀还砍向了自己所在的关陇集团。
甚至因为这三刀,还让长孙无忌在关陇集团里失分不少,受到许多非议。
这一切为了什么?
为了权力吗?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权力,那他就不会去砍这三刀,起码对于关陇集团的那些人,他只会拉拢而不会打压。
可是,谁又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呢。
他损失了自己的名声,大兴房遗爱谋反案,甚至跟皇帝争执也要处死李恪流放宇节,这不是私仇,都是为了皇帝啊。
可是今天,皇帝却咄咄逼人。
以前温驯的狗崽,已经长成凶悍的狼。
“父亲,既然皇帝已经迫不急待了,那么父亲不如激流勇退,这样也能避免跟陛下矛盾冲突。”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想过。
可他不放心,真的不放心。李治还太年轻了,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毫无半点历练,这样的年青皇帝早早的把持大权,不会有半点好结果的。
“我不放心啊,我还得再扶他一段路!”长孙无忌叹气道。
“可是陛下并不愿意父亲保扶他,朝中没了父亲也还有李绩有褚遂良有于志宁等老臣。”
长孙无忌摇头,“于志宁就是个点头宰相,他什么事情也不会跟皇帝争,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而褚遂良,你以为陛下容不下我又岂能容的下他。再说李绩,也未必就是个忠臣,再看看陛下新近拜的那些宰相,李义府、许敬宗,这些都是何许人也?是被你父亲我给踩下去的,这些人都是奸佞之辈,绝非忠臣直臣,这样的人辅佐陛下,主持朝政,这是天下之不幸。”
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皇帝一心想要废王皇后,想要废太子,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事情。
尤其是太子,太子可是国本。
太子为庶长子并无过错,轻易废除太过儿戏,这是动摇国本的大错。他既然还在朝当政,就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武氏?不过是当年太宗的一个才人,这个女人也想当皇后,还想让她的儿子当太子?绝不可能,除非他长孙无忌死了。
“父亲,何必呢?这天下,是大唐李家的天下啊。”
长孙冲的意思很明显,他们长孙家虽是外戚,可说白了也只是李家的臣子。做臣子的,得分清主臣。
“大唐是李家的,但天下并不全是李家的。”长孙说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
这天下是他长孙无忌和许多功臣将士们一起打下来的,皇位是李家人的,但天下也是其它功臣们的。
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是他长孙无忌第一个有的。
这种想法,其实就是自西魏以来的关陇本位法,而这个观念,也正造就了一个延续几个朝代的强大关陇贵族集团。
不论是西魏还是北周,又或隋唐,一朝一姓皇帝,但几朝的贵族们却依然还是那些人。
长孙无忌执政以来,固然为了保障皇权,也清除了不少关陇集团内部人,但他一直以来,其实还是在不断的膨胀着关陇集团的,清除的只是那些桀骜不驯威胁皇权的人。
在长孙无忌的心里,始终还是一个老派的关陇贵族,皇帝由李家人来坐,但这江山,还是应当由关陇集团来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