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雪。
直到走近了,宝芙才看清,那是几株高大葳蕤,姿态华美的树。和周围的落叶乔木
不同,即使是临近初冬,它们的叶子,也没有凋落。
真的很奇特。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着白色树叶的树。难道树木也会得白化症吗,听说自然界中的白色植物,因为难以光合作用,生命都很短促。宝芙俯身拾起一片,落在草丛中的叶穗。
正当她端详着那一片片精巧纤美,白得透明的花瓣形状叶子,啧啧惊叹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柔美的声音。
“罗刹玉树,只在秋末冬初复苏,今年是长得最好的一季,不过太子殿下更喜欢叫它飞雪。”
一道秀丽纤细的身影,这时静静伫立在树下。
“莫难……”
宝芙看到那个外貌只有十四五岁,精致如同瓷娃娃,但是眼神却犀利得像老人的少女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不知道莫难现在气消了没有。
数日前,被离带走时,莫难正为了她胁迫独孤明的事雷霆大发,准备狠狠教训她一顿。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一道微微的凉风扑面,莫难那张细眉细眼,秀美白皙的脸,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然后,让宝芙浑身发怵,从头皮一直怵到脚后跟的事发生了。
莫难突然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躬身下跪。
“莫难曾经对你无礼,请求你处罚莫难!”
宝芙活到十八岁,还从来没想到,这种常常在古装戏码中出现的阵仗,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到底是该喊一句“平身”,还是叫一声“奴才快起”啊!或者,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抬起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直接踏着莫难的脸昂然走过;再或者,抽出一根尖锐的发簪或是银针什么的……
“喂,莫难!你快起来啦,这样很难看……”
“如果你不处罚我,我会一直在这里跪到你处罚我为止。”
像莫难这种人,说得出做得到。宝芙急得连脖子都冒汗了,终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好,那我就要处罚你了。”
“悉听尊便。”
莫难略一点头,心想宝芙这样的柔弱女孩,就算抡起鞭子抽她几百下,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清风拂面而已。只是……莫难合上眼睛,感觉到宝芙近在咫尺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伸出手,扼断宝芙那纤细的脖子。
她是独孤明的影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宝芙这个女孩的存在,对独孤明意味着什么。
独孤明是得天独厚的金蝉太子,是威赫不可一世的僵尸王的纯血继承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注定他孤立无援,四面皆敌的命运。
人们会畏惧他,但绝对不会信任他,更不会……爱他。
所以,为了能更好的生存,他不应当让他的心,为任何人变得柔软。
……
“莫难,去对宋宝芙小姐道歉,请求她的宽恕,否则我不想再见到你。”
独孤明安静如同流沙的声音,就是那样冰冷回响在她的耳畔。他高大修长的背影,就是那样绝决伫立在她的视线中。
他是她立誓要用生命追随的主人。他的意愿,即她的行动。
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是要她跳进盛满银汁的炼炉,她也会眼睛眨都不眨的照办。但是……
莫难握紧拳头。
只要她能继续留在那个人身边,让她承受一个小女孩的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宝芙居高临下的看着莫难,发现愈是近看,莫难的皮肤越好。毛孔细微的简直根本看不到,就像是无暇的白瓷,一点儿灰尘都不沾。这么光滑,这么细致,让她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踌躇良久,她选定了莫难的额头。
树突然停止摇曳,安静的树下,“啵”的一声微响。
莫难睁开眼睛,感到天旋地转。
这……这太恶心了!
刚才宋宝芙对她做了什么?她、她、她竟然……
“莫难亲起来,就像是亲瓷娃娃,感觉好好!”宝芙站在那里,意犹未尽的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我的惩罚够狠吗,还想不想要啊?”
说着她又嘟起嘴,朝莫难张开双臂,一副要继续狼吻熊扑的架势。
瓷娃娃!莫难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亏这个女人能想得出。她倏地起身后退,登时远离宝芙三米,并在心里暗暗决定,这就是今后她和宋宝芙的安全距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莫难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丝质手巾,仔细地揩拭着额头刚刚被宝芙嘴唇碰触过的地方,仿佛那里沾上了传染性极强的病毒。
“这就是罗刹玉树吗,果然和小姐说的一模一样漂亮。”
“还叫小姐啊,得改口了——婚期都已经定好,嫁过来就是娘娘!”
“唉,娘娘不过是个名分,姑爷得对小姐上心那才是真好。”
“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他们能做夫妻,就是他们的缘分到了。”
随着这两个大妈拉家常的声音,宝芙看到,远远走来两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日落山学院采用的是封闭式管理,所以她们应该不是游客,也许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或者教职人员。
虽然两个女人的年纪大了,但宝芙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她们穿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