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饺子是晏容做的,他肯定知道哪些有铜钱,他这样做应该是要把所谓的好运给自己吧。
杜珩这才忽然觉得难受,作为一个军人,早就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所以在他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除了有些愤怒和遗憾外,并不觉得难过。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无比的难过,他死了,从此世间再没有了他,他从前总觉得他还有很多时间,总能慢慢地感动晏容,可是他死了,他跟晏容再也没有以后了。
即使知道晏容心里有他也无济于事了,他不在了。
杜珩这边越想越难过,抬头看向晏容,却发现他正在吃菜,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
看着晏容脸上的眼泪,杜珩只觉得心痛如绞,若不是他现在只是个魂体,他恐怕也掉了眼泪。
察觉到自己脸上冰凉冰凉,晏容抹了一把脸,看见自己指尖的湿润,他有些茫然,好像不明白自己指尖为什么会有水,再看一眼对面的杜珩,他更茫然了。
放下筷子,他垂下脑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珩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心里的难过,转过头却发现晏容垂着脑袋,他飘了过来,想要碰一下晏容的肩膀,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看了一眼自己透明的手,杜珩再次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
人死了,就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杜珩心中一阵悲凉,想碰晏容又碰不到,只能飘过去叠在晏容身上,就好像两个人合二为一似得。
晏容垂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桌上的才造就凉了,他也没有吃饭的欲望了,起身收拾好碗筷,也不洗碗,就洗干净手,走过来抱着杜珩就回屋睡觉了。
今夜是除夕夜,即使刚经历了大战,城里的人为了取个好兆头,依旧放着炮仗,一时间外面爆竹声声。
晏容本来抱着杜珩躺在床上,听见爆竹声,他想到自己准备了爆竹,干脆就爬起来,在院子里放了爆竹,至于焰火,漠北苦寒,一向都没这种东西的。
放了爆竹,他也不会屋,就坐在院子里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竹声,一声一声。
雪花落了下来,落在他的眉宇发间,很快就积了白白的一层,落得比较久的那些,已经融化,顺着他的脸颊落在颈间。
很快,他的发丝,衣领就都湿了。
杜珩飘在他的身边,就看着他坐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明明他们靠得那么近,却无法交流。
第二天,杜珩的部下又集中到晏容的院前,讨要杜珩的尸身,又被晏容打了出去。
打退了那些人,晏容又带着杜珩在院子里赏雪喝酒。
第三天,杜珩部下集中到晏容的院前,再次被打出去。
然后晏容再次带着杜珩煮酒赏梅。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重复着集中,打出去,带着杜珩喝酒赏花赏雪。
这些事情,都是从前杜珩想要和晏容一起做,而晏容拒绝的事情,在他死后,晏容带着他都做了一遍。
到了第七天,所谓的头七。
这天,晏容照样将聚集到院前的人打了出去,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将杜珩放在桌前,然后回屋躲到被窝里。
他当然是不想这样的,只是他听人说,亡者头七回来的时候,最好是不要让他看见家里人,不然会令他记挂,影响他转世投胎的。
他自然是不希望杜珩死后还徘徊世间,成为孤魂野鬼的。
杜珩也明白他这样做的含义,只是他觉得他就算看不见晏容,依旧会牵挂着不想投胎的,他想一直看着他,哪怕是以孤魂野鬼的形式。
第七天一过,晏容在杜珩的那些属下再次集中上来的时候,他没有将他们打出去,而是和他们商量起杜珩的身后事来。
杜珩的手下当然不想晏容插手,只是他们打不过晏容,最后只能听晏容的,给杜珩办了一个简单又隆重的葬礼。
实际上,杜珩的尸身是应该送回京城的,只是晏容不肯,而这边又没人能打过他,只能顺了他的意。
埋葬了杜珩后,晏容大醉了一场,醉后他足足睡了三天,醒来之后,他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只是杜珩知道,他已经变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果然,醒来后的晏容,开始了他复仇的脚步,为家人,为杜珩,向戎人,向朝廷开战了。
向戎人开战,杜珩能理解,只是向朝廷开战,杜珩就不理解了,毕竟,在他看来,不管是自己,还是晏容的家人,都是死于党争,要复仇的对象,应该是敌对的党派,怎么会是整个朝廷呢?
他为人豁达磊落,自然不像晏容,晏容的心已经又冷又很了,在他看来,不管是党派倾轧,还是外敌入侵,都是天子无道软弱,是天子的无能导致了这一切,而他要做的就是连天子带朝臣,一锅端,一网打尽。
当然,晏容不可能直白地就直接开战,他和朝廷的战争,进行在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