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看着李旦,想说却不敢说。李隆基自继任太子以后,一直让太平公主踩着,即便他当上了皇帝,一样如此。对于他这个姑母,他有着一股打骨子里的惧怕,正是因为这种怕,他更容不下她。
李旦泪珠滚落,凄惨的坐在了地上道:“三郎,你知道父皇最恨最怕的人是谁?是朕的生母朕还记得,小的时候,朕是兄弟们中最年少的一个,父亲的关怀,兄长的疼爱,全在为父一身。直到那一年”
“嗣圣元年,父皇给你祖母扶持坐上了皇帝的位子。当时什么情形,你还小,或许不知。父皇身为皇帝,却见不得一个臣子,听不见半点政事,连行动都受监视,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不过一个院子。这还不足够,你祖母时不时的下诏,表示要还政于父皇哈哈”他悲痛惨笑:“那时候只要父皇露出半点对权力的渴望,今日早以是一堆白骨。”
“后来你祖母成了女皇,父皇降为皇嗣,更可笑的是赐姓武氏,叫武旦做皇帝当成你父皇这样,千古以来,可有一人?琅琊王李冲、越王李贞、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纪王李慎、江都王李绪、东莞郡公李融这都是我们李家至亲,是高祖皇帝太宗皇帝一脉相传的亲人,一个个的都死了我李唐宗室几乎被杀戮殆尽。”李旦又哭又笑,如疯如狂。
周边无人敢大声呼吸,静寂一片。
李隆基泪水也滚了下来,李成器、李成义、李隆范、李隆业各自抹着泪,那段日子,他们兄弟如何能忘,正是因为有那段困苦的日子,他们兄弟相互扶持,才有今日的兄弟情义。
“原以为去了皇帝的位子,日子能好过一些,却不想成为了武氏诸王以及酷吏的攻击目标,今天告父皇谋反,明天说父皇用巫蛊之术。大郎的母亲刘皇后、三郎你的母亲窦德妃,理由都不找一个给直接处死,父皇一句话都不敢说。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就因为见了父皇一面,给杀了。若不是忠义的安金藏破腹明志,证明父皇没谋反之心,父皇也难幸免于难。在这最黑暗的时候,你姑母不知为你父皇说了多少话,做了多少的事情。”
“短短十数年,在你祖母当政的十数年里,我父亲一脉下至之子孙,上及于兄弟,几乎全数除尽,所仅存者三人而已。后又有韦氏、宗楚客为乱,兄长惨死,时至今日,凋残已尽,父皇除却你们小辈,世间至亲唯有太平一人三郎,你想要权,父皇给你,只望你留太平一命,莫要莫要夺去为父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他言罢,悲愤大哭。
裴旻看着痛哭中的李旦,心中忍不住轻轻一叹:李旦的凄苦,身为外人都觉得难受,何况亲身经历的他:无怪李旦将亲情看的如此重要,只有经历过他这样惨痛的经历,才能够体会亲情的重要。
听极父亲的苦,身为儿子的李成器、李成义、李隆范、李隆业已经泣不成声了。
纵然铁石心肠的李隆基心底的防线也松动起来。
“三郎!”李成器看不过眼了。
“三郎!”李成义也站在了李旦的这边。
“三哥!”李隆范、李隆业也先后表态,他们兄弟的情义,千金难买,设身处地一想,自己的父亲与胞妹的情义又岂不是如此?
李隆基长叹道:“孩儿答应父皇便是。”
“不用了!”太平公主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看着自己的哥哥,心中首次对他有着愧疚之情,一次又一次利用他对自己的爱护疼惜为自己谋取利益!那份近乎倚赖的疼爱,她岂能不知对着他深深的一拜,一句话也没说,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拜头也不回往殿外走去。大约走了十余步,她的身子有些不稳甚至有种跌倒的感觉。
裴旻看着太平公主,那美艳的脸庞揪在了一起,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
目光对上,太平公主突地一笑,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他的身侧,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轻声道:“扶我出去,别让我死在兄长的面前。”
暖香在怀,裴旻心中却只有淡淡的悲哀,跟李隆基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大胆的揽着她的腰,向宫外走去。
“长公主这是何苦?”裴旻忍不住轻声一叹。
太平公主忍着疼痛道:“我有我的骄傲!”说完,她看着面前的那侧脸,低笑了起来,“从侧面看,确实有点像!”她用只有两人声音道:“你可知道,我心底的打算?我原本想着跟母亲一样,当了皇帝,将你招进宫来。只是想不到低估了三郎,低估了他们五兄弟。也没有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输得不冤呢咳给你个忠告,小心”血从她的嘴角溢出,话未说完
太平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