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名相族强者倒在自己的血里。
相丘的伤势最重,衣衫破烂,坚逾钢铁的妖躯上出现了数十道极细的裂口。鲜血从那些细却笔直的裂口里不停涌出,与空间接触,迅即变成极诡异的艳丽的颜色,明显是中了剧毒。
看着这些衙役与商贩,他的眼里满是痛苦与震惊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看到如此多可怕至极的功法与手段。
如果他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眼花,难道那……真的是焚日诀!
这些唐家高手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和下属们竟是来不及狂化,便败涂地!
相丘的视线最终落在人群外那名盲琴师的身上以及怀里那张旧琴上。
旧琴的琴弦看着是那样的锋利,哪怕切割了再多的身体,也没有沾惹丝血。
看着那张旧琴,相丘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那声琴音响起。
他才知道,就算没有那些商贩衙役,只凭这名盲琴师人,便足以杀死己方所有人。
即便自己与下属们提前狂化,也最终逃不过全部被杀的下场。
就算是父亲在场,也不见得是这名盲琴师的对手!
相丘的眼里出现强烈的悔意。
他刚才没有看到这名盲琴师,所以没有注意到盲琴师的双肩直微微耷拉着。
这种姿式看着有些疲惫,也可能是为了方便抱琴。
喜欢耷拉着肩的人类往往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王破,比如别样红,比如这名盲琴师。
他声音微颤问道:“真的好强……你到底是谁?”
盲琴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有人会愿意回答将死之人的问题以此表示自己的宽仁或者风度。
但盲琴师不会。
很多年前山门内乱,他被宗主偷袭重伤,好不容易才拣回条命。
从那时候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宽仁。
很多年前,他因为闭关养伤避开了苏离,然后在汶水城像条老狗般苟延残喘般活了这么多年。
那之后,他就再没有资格说什么风度。
包括这次应唐老太爷之请前来白帝城,负责保护陈长生的安全,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做工罢了。
他只是做着自己的份工,收些钱粮,以此养老。
所以他不会回答相丘的问题。
他甚至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今天似乎有了些不样。
他看着那座大院,视线穿过院门,落在极深处那棵树下。
那棵树下有道身影。
他的识海早已平静无波,近乎冰冻,这时候却渐渐融化。
他的意识早已是条干涸的小溪,这时候却渐有水流入,开始拍打岸边的岩石。
因为他那颗早如槁木的心,忽然生出点小火苗,然后火势渐渐变大。
就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刻,他活了过来,甚至心神开始激荡。
没有风,他的衣衫开始鼓荡。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润。
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他变得年轻了很多。
他仿佛还能再活五百年。
但他不想要那五百年。
如果今天他能杀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