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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袖卷风雪入城去(1 / 2)

雪如大幕落下,落在城墙根下,在南门前垒出一道约半人高的雪线,一名书生不知何时来到了此间,沉默站在雪线之前。

他还是穿着那身旧棉袄,只不过现在棉袄上全部是被剑割开出来的口子,数百朵棉花从里面挤出来,在雪风里微微颤抖着。

数日来流的血,有的已经被山河间的风吹走,更多的则是凝结在绽开的棉花上,显得乌黑难看至极,再加上手中的木棍被砍出了很多道浅浅的剑痕,让他看上去就像是被恶狗追了很多天的乞丐。

只不过此时的形容虽然有些狼狈,但他神情依旧宁静,依然给人一种由内至外非常干净的感觉,就如此时缓缓飘落的初雪。

他看着观主说道:“长安城是书院选择的最后决战地。”

观主看着他,说道:“我首先选择了这里。”

大师兄请教道:“为什么?”

观主说道:“因为这座城现在已经拦不住我。”

大师兄问道:“那为何您现在才来?”

“因为直到此时,这座城才拦不住我。”

观主手握道剑,看着面前这座雄城,说道:“你们书院在等,我也在等,你们在等这座城恢复,我则是在等这座城衰弱。”

大师兄说道:“看来是您等到了您想要的结果。”

观主说道:“对于这个结果不需要感到意外。我为了破这座阵,准备了很多年时间。夫子离开人间,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进程。”

“无论顺之逆之,天意总是难违。”

他看着雪线之前的大师兄,说道:“这道雪线拦不住我,书院也拦不住我,杀死你,然后毁了惊神阵。一切便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他向长安城走去。

南门外的官道地面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雪,当观主的右脚刚刚落到地面。甚至还没有在浅雪上留下痕迹的的时候,他便停下。

他只走了一步,更准确来说他只走了半步。

观主低头望向地面。

他穿着布鞋。

布鞋的旁边有一颗很小的石子。

他看着那颗石子微微皱眉。

然后他收回右脚。重新站回原先的地方。

观主向四周望去,注意到长安城南门四周,不知何时多出了千百块石头,那些石头或大或小,或棱角锋利,或浑圆如卵。

但无论是何等形状的石块,都在散发着一股极为强烈的倔强不平之意,那股气息显得那样的沉默而不甘,直似要充斥整片天地。

那道气息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沉默而坚定。以至于长安城南的天地气息里,都被硬生生塞进了无数的障碍,呼吸都无法畅快。

因为这些石头的存在,天地之间自然存在的那些冥渺的通道,都像呼吸一般变得无法畅通。换句话说,在这片石头的世界里没有无距。

初雪落了一夜,长安城南的数千块石头,看上去就像是穿着白色盔甲的士兵,那些大石头则像是北方的雪原巨狼,肃杀之意十足。

观主看着这些石头。忽然笑了起来。

他去过荒原上的大明湖,而且不止一次,自然知道块垒。

用块垒来破除无距,书院行事果然有意思。

然则他哪里会惧?

他没有向前踏步。

他静静站在这些石头里,等着书院的下一步。

大师兄向前走了一步,便在微雪间消失。

观主知道他没有进入无距,而是块垒隔绝了光线,隔绝了视线。

在这片嶙峋石阵里,彼此都看不到彼此,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书院向自已发出攻击。

雪依然在缓慢地飘落,微渺清美,只是快落到地面时,便忽然消失,然后在数丈外,或者数十丈外落下,感觉非常诡异。

有一片薄雪顺着黑色的城墙落下,便落在了城外的观主身上。

随着这片雪落下的,还有一根短木棍。

木棍破风无声,就连天地间那些阻塞难受的气息,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循着自然里风雪的流动,无迹可循而至。

观主的眼眸微亮。

这记木棍看似简单寻常,在他看来,却要比块垒大阵更令人惊艳——数日之前才学会打架,如今居然能够施展出如此境界。

论到学习的速度,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和此人相提并论?

观主举剑迎向身前的风雪,心想如果夫子登天再晚上十余年,以这种恐怖的学习速度,只怕自已再难像现在这般压制对方。

道剑破风刺雪而去,便在看似空无一物的落雪间,点中那根木棍。

这是来到长安城后,剑与棍的第二次相遇。

与第一次相遇时,满城落雪如幕的震撼画面截然不同,这一次剑与棍的相遇,显得那般的宁静温柔,就像是初雪落进湖面,将融未融。

南门前的千百块石头,散发着嶙峋生硬的气息,而当剑棍相遇之时,一道极清柔的气息,瞬间把块垒阵的气息冲淡。

剑棍相遇在空中,相遇在一个点,静止不动,在那个点周遭的数丈空间里,所有的事物都静止,无论是风还是雪。

雪花不再落下,静止在空中,画面显得格外诡异——然后那些雪花片片破碎,从边缘开始碎起,直至雪花中心,碎成最细微的粉末。

如粉般的碎雪,纷纷扬扬落下,洒在观主和大师兄的身上。

大师兄的棉袄上又多出了无数道裂口,鲜血再次流出。

有风雪自地面起,在大他的身周吹拂。如同一双无形之翅,推动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如流雪骤退,退出块垒,进入长安城内。

观主微微皱眉,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