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公孙策终于数落完自家老爹,怀着郁闷惆怅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却发现房间里早已有另一个人静候在屋内。
“你怎么在这里?”公孙策看了一眼正站在书桌边凝神写字的包拯,皱眉道,“这是我的房间。”
包拯微微一笑,抬起头瞄了公孙策一眼,又低下头写好最后一笔,才笑道:“你刚刚罚我写字,不写完我可不敢睡,所以特意来你房间写给你看。”
公孙策一怔,猛然回想起包拯说的这回事,紧锁的眉头也忍不住一松。他慢慢踱步到包拯的身边,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下那书桌上的宣纸,嘴角明显上翘,显然还算满意。但是在面对包拯的时候,公孙策却是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言语打击。他冷冷地瞥了包拯一眼,哼了一声,评价道:“嗯,还好没有浪费我十两银子一刀的上好宣纸。”
“这么贵?”包拯一怔,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见公孙策不置可否,可见说的是真的。包拯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写了好几张的宣纸,叹道:“阿策,你可不能怪我。你知道我从小家里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刚才我是随手拿了几张,知道你家里都是好东西,还故意挑了看上去普通的那种。没想到——”
“我为什么要怪你?”公孙策好笑地瞥了包拯一眼,捻起桌子上的宣纸,笑道,“多名贵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宣纸就是用来写字的,只要你没拿它来糟蹋,我怎么会怪你?”
包拯微微松了口气,端详着公孙策的心情似乎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了一些,便赔笑道:“你不怪我自然是好。不过看你这房间里的陈设和你使用的这些东西,就知道你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这些年跟着我在开封府里,还真是委屈你了。”
“委屈?”公孙策眉毛一挑,淡淡地看了包拯一眼,“你今天突然这么说话,难道是烦了我了,不想让我继续跟着你、管着你了?”
“怎么可能?!”包拯一惊,急忙紧张地道,“我怎么可能烦你!我喜欢你跟着我、管着我!我就希望你能管我一辈子才好呢!”
“一辈子?”公孙策又是一怔,眯着眼睛盯住了包拯。
包拯心中一惊,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什么,黑脸上便腾地一下子发起烧来。好在他黑,就算烧得发红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但是以公孙策对包拯的了解,又如何看不出他此时表情上的不对劲呢?
三年的相处,几番生死关头的维护,其实令他们两个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那份情谊。但是他们并不是展昭和白玉堂那样的江湖人士,再加上包拯的身份,公孙策身上的功名,自幼熟读的圣贤书,都让这两个人在面对这份情谊的时候,自觉不自觉地选择了掩饰和回避。
但是感情这东西,有时候越是回避反而却越鲜明。再加上他们这几年来从未分开过,那种时间累积酝酿而来的感情只会像醇酒一样越来越深。就算是想要压抑,回避,都会不自觉地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提醒着这两个装鸵鸟的家伙,原来感情已经这样深了。
但是每当这样的时刻,短暂的触动之后,他们又会很快同时清醒过来。就仿佛现在,包拯所说的一辈子,何尝不是公孙策心底的想法?然而,他们可以心照不宣地给出对方这样的承诺,却不敢继续深想,这一辈子到底要怎么度过,要怎么解决将来那些必须面对的烦恼。
于是,公孙策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还想缠着我一辈子?让我一个堂堂的进士老爷给你当一辈子师爷?你这位包大人还真有面子。”
“嘿嘿。”包拯笑道,“我就是看出你这几年在开封府过得开心么。其实谁给谁当师爷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你喜欢,等到这次襄阳王的事解决以后,我去跟皇上说,让他解了当初不让你做官的禁令。你当大人,我给你当师爷,就是离开京城,一起去一个偏远小县我也奉陪。”
“好你个包黑炭。”看着包拯嬉皮笑脸的样子,公孙策忍不住笑骂道,“你当官就是个龙图阁大学士开封府尹,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偏远小县的县令?”
包拯嘿嘿笑道:“到时候有我这个龙图阁大学士给你这个公孙县令当师爷,你不是更有面子?”
公孙策含笑看着包拯,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竟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光芒,良久,却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你给我当师爷的那一天。”
包拯也微微一笑,低头瞄了一眼手边的宣纸,又想起今日公孙策与公孙大人的争执,便笑道:“说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跟公孙伯父透露我们这次襄阳之行的目的?”
“我哪敢说?”公孙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僵,不悦地道,“我这个老爹,果然不出意料地糊涂,比三年前还让人不放心。我要是告诉他,我们这次回来是要找他那位亲家王爷的麻烦,再告诉他我们连皇上也带来了,他说不定会立刻吓晕过去。”
听公孙策说的好笑,包拯却有些担忧,“可是听展昭他们打探到的情况,如果想要剿灭君山上那群人,必须借助军队的力量。到时候大张旗鼓的调兵,再想瞒住伯父就不可能了。与其到那时候再说,还不如早一点把所有事都说清楚,也可以避免让静儿过早嫁过去,到时候投鼠忌器,就不好了。”
公孙策目光一沉,点头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那个老爹。唉,算了吧,还是明天再想个什么办法慢慢跟他说吧。虽然我是他儿子,可是你让我猜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我还真猜不出来。”
包拯笑道:“其实伯父只是老小孩心性,大事上面可从来都是拎得清的。”
“但愿吧。”公孙策叹道,“我看这件事完了以后,还是干脆让他辞官告老算了。不然我跟你在京城,把他一个人留在地方上,我真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