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所料果然不错。就在他闭门谢客,专心留在开封府设计那三道御札的时候,早有一骑快马连夜飞奔出了汴梁城。当五日之后御札出炉,开封府众人回复当今天子赵祯,辞别了百官,上路前往陈州的时候,远在陈州的庞昱已经得知了新任钦差包拯要来他陈州查赈的消息。
听说这个消息,庞昱的头皮便忍不住发麻。虽然他并没有与包拯打过多少交道,但是从自家老爹和大哥的口中,对这位刚正不阿却诡计多端的开封府尹可是早有耳闻。
前次在开封府门前遇刺,看包拯对他的态度还算重视。可是这才几天过去,他就摇身一变成了前来陈州调查他的钦差大臣。报信的人将这几日在京城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庞昱。听了这些庞昱才明白,原来包拯之所以可以当上这个钦差,导火索还是那几个江湖流寇。
什么五鼠弟兄,为了这么几个毛贼,皇上竟然就下令调查他的亲小舅子?这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是包拯那个黑脑袋在作怪。因为他跟爹爹政见不合,早就想找机会对付他老人家。现在没办法对爹爹下手,就想要在我这边寻找机会。谁不知道他跟那个什么八贤王是一条心,两个人合起伙来给爹爹下绊子,都不是好人!
这样想着,庞昱阴沉的脸上表情更加凝重,一双狭长的三角眼中也流露出明显的凶光。此时陪同庞昱坐在一处的是他几月前招揽来的幕僚,姓刘名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白脸瘦子。这人长相普通,但是身材又瘦又高,腹内学问深厚,平日里总爱穿着一身浅色长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
自从刘璋来到庞昱身边之后,前前后后为他出了不少主意,都颇得庞昱的心思,渐渐竟然对他有了那么一点言听计从的意味。庞昱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脾气非常古怪,反复无常,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子。能在他身边谋上一口饭吃,甚至还取得了他的信任,这个刘璋显然不是普通人物,其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高明。
庞昱的眼神一变,刘璋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捻着飘洒在胸前的长须,对庞昱笑道:“侯爷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哦?”庞昱将三角眼一斜,对着刘璋撇了撇嘴,冷笑道,“刘先生看出什么来了?”
刘璋急忙口称不敢,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他淡淡地看了庞昱一眼,笑道:“此番包拯来到陈州,可谓来者不善哪。”
“哼!来者不善又如何?”庞昱冷笑道,“莫非他还敢动我不成?”
刘璋见庞昱语气嚣张,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在如今的陈州,以侯爷的势力与实力,自然无人敢惹。但是恕学生直言,侯爷所倚仗的是什么?包拯所倚仗的又是什么呢?”
听了刘璋的话,庞昱皱着眉沉吟了片刻,脸色微微一变,看向刘璋,问道:“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何必在这里卖关子。”
刘璋微微一笑,答道:“学生自然会知无不言,只怕有些实话,侯爷不爱听。”
“这叫什么话!”庞昱不悦地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好了!我就是不爱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刘璋笑了笑,从表情上来看,他似乎也并不害怕庞昱会对他怎么样。慢条斯理地捻了捻胡子,刘璋才微笑着道:“侯爷所倚仗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太师,一个是大将军。”
当刘璋说到“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庞昱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不爽的神情。刘璋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因为这两个人,皇上对您一直高看一眼。因此您在陈州做下一些离经叛道的荒唐事,只要不过分,皇上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的朝廷命官,就算心存不满,也没有办法撼动侯爷您的地位。只要太师和大将军还在,皇上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会对您多有照顾。”
说到这里,刘璋沉默了片刻,盯着庞昱的脸色,见他神情尚算缓和,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包拯却并不是一般的朝廷命官。对您来说,他是一个麻烦,一个十分难缠的麻烦。”
庞昱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这还用你说,就是因为他太麻烦,我才会问你的看法。”
“侯爷恕罪。”刘璋赔笑道,“这个包拯麻烦就麻烦在他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侯爷所倚仗的这两个人,背后都是皇上,别人看着他们的面子,或者说,是看着皇上的面子,不会与侯爷硬碰硬。而这个包拯,却是连皇上都敢顶撞。他入朝的这两年,做过的那些事历历在目,几乎每一件拿出来,背后都能牵扯出一大堆权贵,更何况还有那个鼎鼎大名的真命天子案。侯爷,他可是连太后都敢惹的人。当初的太后,比起如今的太师如何?或者这么说,当初的太后,与当今的皇上相比,又如何?”
庞昱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明显地变了。他紧紧盯住刘璋的眼睛,眉头紧锁,喃喃地问道:“这么说来,想要对付这个包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刘璋的脸上也没了方才那一直云淡风轻的笑容。他认真地回视着庞昱,轻轻摇了摇头,“学生不知。我只知道,如果让包拯真的来到陈州,开始调查,恐怕侯爷您就——”
刘璋没有往下说,但是那意犹未尽的话却更让人毛骨悚然。庞昱微微皱眉,心中默默紧张了起来。房间之中进入了短暂的沉默,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外,再无一点声响。良久之后,庞昱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狰狞的神色。他盯着刘璋,冷冷地道:“你说的对。只要让他来了陈州,那就是个天大的麻烦<divclass="contadsr">。但是,如果我让他来不了陈州呢?”
“侯爷!”刘璋的脸上神情猛然一紧,吃惊地道,“侯爷的意思是,要在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