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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归去来兮(二十二)(1 / 2)

高显是来辞别回乡的,临走前李攸烨收了他一幅字。看着他步履蹒跚步出宫殿的背影,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想起小时候在他尺规下受教的画面,虽然当时又恐又怕,又极端厌烦,但现在猛然忆起来,竟也有许多不能割舍的怀念!

不过,高显年事已高,确实没有办法再适应内阁高速运转的机制。因此即便他辞官的决定有许多人建议应该驳回,但是李攸烨仍然决定要从这些老臣入手,肃新朝纲,完成内阁的更新换代。

用过午膳,李攸烨便将这个消息带往玉清楼。毕竟是皇奶奶当年倚重的臣子,高显的离开总该让她知道的。

果然,江后即便远离朝堂多年,乍一听见高显辞官的消息,少见地又提到了当年高显为了力保太子拿命撞柱的往事,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似的,嘱咐李攸烨一定要善待高家。

李攸烨一一应了。随后又问她要来高显的那幅字观看。李攸烨本就打算把它送给江后,就让杜庞随身带着了,当下叫他送进来,在桌上展开。

高显的字虽不如詹太傅的名声响亮,在玉瑞也是出了名的,笔锋冷峻,宁折不弯,就如他的性格一样。李攸烨联想到当年李安起篡位时,皇奶奶孤儿寡母在宫中备受欺凌的情景,只有高显率领一批忠臣,在外面为他们奋力抗争,明知不敌,也要以死相抗,不觉又对他敬重了几分。

江后并没有在字面停留太久,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盛字的盒子。忽而从那匣子中勾起一道纸板夹层,李攸烨当即惊讶咋舌,凑过来观看:“啧啧,皇奶奶怎知里面另有乾坤的?”

那夹层其实隐藏得并不深,显然是有意让人发现的。李攸烨没料到一向顽固刻板的高显会在临走前留这么一手,心中不由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江后从夹层底下抽出一道信封,上面写着“臣德镶侯高显伏请皇帝陛下亲启”字样,这番郑重的语气倒像是高显会说出来的话,李攸烨更加好奇了。

江后扫了上面字迹一眼,并没有立即拆开信封,反而抬眼描着李攸烨。

李攸烨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后这才撕开信封,当看到那金彩凤纹信纸的一角时,不单李攸烨震惊了,就连江后的目光也迟了一迟。

将完整的信纸抽了出来,信封搁在一旁,灵活的手指轻轻地展开。

李攸烨的目光循着那通体呈金色,还描了凤纹的信纸细细琢磨,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种纸只有宫廷中才有,确切的说,金彩凤纹的纸张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使用,一般用来颁布重要的懿旨……自她登基以来,只有江后用过这样的纸张。

高显怎么会有这样的纸?

李攸烨心中藏着无数个好奇,近距离观看。这一看之下,她的表情堪比被狂风卷过的树枝,只剩下扭曲的凌乱。

这竟然是一道封妃诏书。

上面清楚地罗列了九位大臣的千金名姓以及每位千金封妃的品秩,开头最显眼的地方被“奉太皇太后懿旨”几个端正有力的大字占据着,再往

“这……皇奶奶?”她想说难道江后犯糊涂了?怎么会下达这样的旨意?这不是给她添乱吗?但思索过后,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且看江后的反应。

谁知江后看过这道诏书以后,十分淡定地把它摆在了桌子上,从容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李攸烨看着她坐下来,指着桌上的信封:“皇奶奶,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

李攸烨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您……”犯糊涂几个字在她舌尖上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换成了:“是怎么想的啊?”

江后似不在意道,“哀家是一个重信守诺的人,口头上应允了他们,自然要兑现的。”

“您口头应允?”话一出口,李攸烨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又问:“您什么时候口头应允的?”

江后略顿了顿,似乎在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在你决心复位的时候。”

李攸烨一下子全明白了,皇奶奶是用联姻的方式,替她拉拢了这批朝臣。但是,“您怎么能用孙儿的婚姻大事来当筹码呢?皇奶奶?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上面的大臣现在都是朝廷的肱骨,孙儿一个都开罪不起,您……”

李攸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站起来又坐下去,转一圈又倒回来。突然,她脑中闪现过一个念头,这份诏书显然并没有发出去,如今被高显以这种隐秘的方式被呈递上来,莫非……

她看着江后安闲镇定的模样,又想到高显离开前手握这么重要的江后“遗诏”,但却没公之于众,实在不符合常理,高老头不是一向最关心她的后宫之事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

她坐下来面向江后,向她道出了自己的忧虑。江后这才转了严肃的口吻,“这也是哀家想要告诉你的,你的身份,高显是知道的。”

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乍响,李攸烨不可思议地盯着江后。

“他是你的老师,从你四岁时就开始为你授课,有些东西,其实想一想便明白了。”

“那他……”在李攸烨的印象中,高显是朝臣中拘泥礼法、顽固不化的代表人物,奉礼教如神明,如果他知道李攸烨的身份,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才是,而不是像这般视若无睹,甚至帮她隐瞒……

江后似乎知道李攸烨在想什么,语重心长道:“高显虽然奉礼严苛,但他知道,如果想实现这一代人太平盛世的愿望,你是唯一的选择。我们不是没有给过容王机会,但是这个机会被他浪费掉了。

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你的秉性、操持以及为君能力都了如指掌。扶你上位,虽有悖于礼法,却可以换来一个可预见的太平盛世。而攸熔……”略顿了顿,“连哀家都不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哀家有众多的儿孙,他是唯一一个,让哀家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却觉得束手无策的人。他对哀家的抵触其实都能理解,但他封闭的性格,会不会走上和你父皇一样极端的道路?谁都无法预料,也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

江山归根结底不是你的,也不是朝臣的,而是所有人的。我们所有人都想要天下太平,也相信你可以带来太平的日子。你高师傅如此,哀家如此,你舅爷爷也是如此……”

李攸烨眼睛有些湿润,心中那些缠绕许久的盘扣终于被破解,但却没有一丝轻松。

“那如果孙儿做不好这个皇帝呢?”

“你是哀家亲手□□出来的,如果你做不好这个皇帝,那只能说哀家看走眼了。”

李攸烨笑了,紧抱皇奶奶的腰不撒手:“怎么会,孙儿一定不会让皇奶奶看走眼的。”

江后无奈地戳戳她的额头,“多大了,还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