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一怔。
崖洞那一击虽然偷袭成功,但还没法致一位先天宗师于死地。
“您……杀了他?”
少神司没有否认,冷眼看萧琰,“竟敢起心暗算一位先天宗师,你很大胆。”
竟然还让她暗算成功了——这让少神司吃惊。
萧琰说道:“是他太轻视我了。”否则不会被她暗算。
先天宗师能以强大的神识撕裂虚空瞬移,但是他们很少在同级别的战斗中使用空间瞬,因为从空间裂缝踏出的那一刹,存在着空间波动,是不完全稳定的,如果这时被先天宗师偷袭,造成空间动荡,空间内的先天宗师来不及踏出就要承受空间动荡的反噬,甚至空间破裂,死在空间的绞杀中。
而萧琰将藏身之地选在四不着地的崖洞上,就是要促使追杀她的先天以撕裂虚空的方式出现在崖洞前。
如果萧琰是一位先天宗师,那位蓝袍先天肯定不会这样做。但萧琰只是洞真境中期,尽管她天赋卓绝,战斗力惊人,但在先天眼中,不是同一个级数,所以蓝袍先天不会认为自己从空间踏出时会遇到危险,即使萧琰偷袭,以她的速度和力量都无法与先天对抗。当然,如果蓝袍文士谨慎一点,就会先以空间瞬移出现在悬崖上,再以轻身功法掠到崖洞前,萧琰的谋算就落空了。
然而,萧琰这一路的逃跑都体现了她的聪明和谨慎,蓝衫文士追上博格达山时,就在提防她将他引上山来,再趁他搜索时狡猾逃跑,但他又必须搜遍整个山脉,所以他的搜索必须快,而空间瞬移是最快的。
蓝袍文士轻视了萧琰的实力,也由此失去了小心谨慎;而且他的思虑也是周密的,即使萧琰身上有剑阁阁主给她封印的先天剑气之类护身,但在一个狭窄的藏身之地,她如何躲避解除封印时剑气的迸射?就算不是正面面对剑气,但四周浩荡出的剑气也不是她能抵御的;她要动用先天剑气,就必须冲出去,在开阔的地方战斗。
但是,蓝衫文士没有想到,萧琰领悟了墨尊留下的“无”字刀道的虚无奥义,虽然还没有完全领悟,但只要有五成机会,萧琰就会去搏。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是,萧琰必须对蓝衫文士出现的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解除剑气封印的速度也必须要快。因为先天宗师撕裂虚空而出的速度是极快的,只是那么片瞬,蓝衫文士轻视萧琰的原因,也在于他认为萧琰不具备这种程度的神识感知和反应速度。
然而,他为他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当然,道真子的剑气毕竟只是她的剑气,而不是她的人,不具备她在现场出手的威力,那一道剑气出其不意的偷袭,也只能让蓝衫文士因为双方劲气的冲撞而无法踏出空间必须立即退却。——萧琰当然没指望这一剑就能杀死蓝袍先天,但至少让他受伤,而且不是短时间内能调理好的伤,这样萧琰就有一段安全的时间北上了。
谁知这位先天运气不好,竟然撞上了这位深不可测的神司。
萧琰在面对那位蓝袍先天的追杀时,也没有觉得比面对这位神司更可怖,直觉就是“危险!危险!危险!”
尤其那双眼睛,那两只黑曜石镜片架在眼上,眼睛的视线根本就透不出去,神司肯定不是像大唐的年轻男女们玩时尚戴墨镜,而是遮蔽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恐怕真的能一眼杀死人。
萧琰禁不住又想,或许那位蓝袍先天根本不是运气不好,而是早被神司盯上了,逮着他受伤时,干脆利落解决了他。如果是这样,那她的行踪是不是也早落在神司眼中?——神司是因为大唐先天追杀她而怀疑她的身份,还是说,从她进凌北冰原起就已经知道了她?
萧琰倒不是忧心自己身份暴露,而是担心阿伏于的身份暴露了。
如果阿伏于一家被抓,她心里想道,那就想办法将他一家捞出来。大概要和神司做些交易。阿伏于只是个小卒子,抓了他也审不出什么,如果她愿意付出些代价做交换,想必神司会考虑。
但萧琰必须弄清楚这是哪位神司,无论是她欠的“账单”,还是和这位神司打交道,都要弄清楚身份。
出京之前,阁主给她列过一份国教重要人物的名单,但人物特征写得简洁,有的直接就是空白,而有特征介绍的那些人,都和这位“黑神司”对不上号——按说那双“黑眼睛”应该很出名啊,就算以前系的是镶嵌黑曜石的布条,现在换成了时尚的墨镜,但阁主也应该提一提那双眼睛嘛。
唉,大师伯有时也不靠谱。
萧琰心里正嘀咕着,神司说了一句话就又消失了,仿佛只是来看她一眼。
之后几天,神司都没过来。
萧琰暂将询问她身份的事搁下,静心领悟崖洞那一战。
“无”字那“一”刀,直接承受了道真子的剑气,再多的揣摩练习也比不得一次生死间的实战,何况还是经历先天剑气的冲击,接着又是承受道真子的剑气与蓝衫文士大繁化简的指法相撞……这让她对“无”字刀道的领悟跨进了一大步。
她在木屋外的河边练刀时,终于第一次能将“无”字刀法一气贯通的练完,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十二刀,其实就是一刀。
如果她当时在崖洞内使出这一刀,不说完全挡下,但受伤肯定不会这么严重。
她进一步想道:“无”字是一刀,那“念”字是不是也只是一刀。
或者说,“无念”其实也只是一刀?
但是,她现在连“念”字刀法都不能连贯,更别说二十刀合为一刀了。
第七天,少神司又出现了。
天将凌晨,还没亮,萧琰刚刚起身坐在榻上冥想。
“前辈。”她睁眼,行了一个礼。
少神司坐在圆木桌边,手里叠着一颗纸星星,冷淡淡的语声说道:“一百年前,我们和你师尊有一个约定。”
“一百年前?”萧琰一怔,跟着注意到“我们”这个词,可见和母亲有约定的,不是神司一人,是一派。
她脑子灵光一闪,问道:“天启?”
少神司手一挥,圆木桌上的纸星星飞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白光,悬在木屋内的正东方上空,就像一颗真正的星辰一样,照得屋内彻亮。
萧琰看得眼都不眨,这是怎么做到的?
少神司忽然吟唱起了一首神庙祭祀的诗歌:“夜幕与天相交,启明的晨星啊,从我们的灵魂深处升起,冉冉腾上天空。”
她看着萧琰,说道:“启明星在我们神庙,称为晨星。晨星亮时,天地启明。”
她苍白又单薄的下巴微抬,“你就是那颗星。”
那颗星星飞到萧琰的眼前。
萧琰盯着它有些发呆,信息量太大,让她先理一理。
“……您是说,我师尊和你们,嗯神庙,约定了天启,而我就是天启的那颗晨星?”
萧琰语气和表情都是怀疑的,她没觉得自己能有“启明”这种重要性,那么多先天厉害人物,他们不能启明,要靠她这个小辈人物来启明?——她真没这么自负。
少神司眉毛微微扬了扬,冷凉凉的声音带了些温度,“年轻人,不自大,是好事。”
萧琰摸了下自己的脸,诚实道:“我脸真没这么大。”
少神司笑了笑,虽然笑容也给人一种暗夜寒凉的感觉,没有什么温度,但让人感觉她心情不错。
那颗星星飞回圆木桌上,星光消失,看起来又只是一颗纸做的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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