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关于有轨铁路的设想。
“……在矿山和港口铺设运用的铁轨运矿车和货物装卸有轨马车已经充分证实了,有轨马车在交通运输上的速度和承载量优势。如果朝廷全面铺设有轨铁路,以京都长安为核心,将帝国南北、东西贯穿起来,则南北、东西的距离将大大缩减,这将对帝国南北东西的物流和商贸、人员交通产生巨大的促进变化,则技术、文化交流也将产生极大的促进,这将带动帝国全方位的进步。……”
李毓祯首先想到的是军事上的应用。
当年高宗修建四方兵道,从而让军队和粮草辎重的调运达到迅速快捷,保障了大唐军队征战四方的胜利,这就是“兵贵神速”的条件。
如果苏少微建议的有轨铁路在帝国全面建成,可以想见:调兵和运送粮草辎重的速度至少要快上一倍,而且兵员和战马的体力也能得到最佳保持,下了马车就能作战,粮草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和征用民伕的银钱花费、粮食花费也会大大省去——“运十分粮,五分用于路上”,这就是战争烧钱的一大方面。
细算起来,有轨铁路马车的好处何止于此。
但是,问题也是多多的。
首先,这么大的工程,必定是一个庞大得让人瞋目的开支,户部财政能不能支持?
其次,有轨铁路建成后的保护——这是铁,宵小偷了可以生利;更要防止间谍破坏,必定到要成立一个新的军事建制——护铁路军,而这支军队由谁来指挥,其流动性必须保障绝对忠诚。
其三,……
李毓祯须臾间已想到了一二三四诸条问题,这都是必须提前考虑并解决的。
关于修建铁轨路的技术问题,李毓祯倒没有什么担忧,按照苏少微的奏章分析所言,铁轨铺设不需要建在良好的路面上,只要保障地基不塌陷就行,这比起修建兵道容易多了,至于开山越岭、修建隧道的工程难题,交通司的工程技术早已能够支持。
“阿翁,我认为这个方向是对的,只是需要解决几个难题……”
李毓祯向太上皇一条一条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最后说道:“建成了,这就是帝国新的动力大血管。”
她眼里闪着熠熠神采。
太上皇微微点头,补充了自己的看法,说道:“十年前,因继承人未明,此项又牵涉极广,我将它暂时搁了下来。如今,已无后顾之忧,各方面的条件也比十年前成熟,你有心力,就放手去做。我和你阿父,都全力支持你。”
“是,阿翁。”李毓祯感到祖父的全力信任,心中温暖又感动,也益发觉得肩负重任的沉重:不能辜负祖父的信任和期望。
太上皇又道:“苏少微可用,你好好用她。”
上皇这话的意思不是指苏少微的能力品行,这是李毓祯已经了解的,而是指:她不会成为魏重润。
即使不支持天启,也不会反对李毓祯上位掌政。
“不过,还是要敲一敲边鼓。”上皇又说道。
“是,孙儿明白。”
李毓祯心领神会的点头。
从宁寿宫出来,已经是亥时二三刻了。
李毓祯忖着父亲和母亲已经歇下,没有再入后宫问安,直接从延政门出了宫。
关夏侧马靠近禀道:“之前公主府那边来报,萧十七郎君已于酉时回府。”
李毓祯嗯了一声,马蹄踏在宫城外的横街上沓沓清脆的响,她勒了下马,说道:“去公主府。”
因秦国公主府就在延政门对面的长乐坊,过了横街就是,直接可从北坊门入到公主府内,近且便利,这会夜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关夏等近侍便没以太子的安全出言谏止。
……
北面的公主府内,萧琰正准备上榻,侍女忽然入内禀道:“太子殿下来了。”
萧琰一呆,这么晚了,李毓祯还过来?
李翊浵咯的一笑,穿着寝衣坐起来,斜倚在枕上,对女儿打趣道:“你今天胡跑一天,有人来叩问你了。”
这个“叩问”,可不是叩首尊敬询问的意思,而是真的“叩”问——敲而问之。
萧琰无语的说道:“我是去看望四嫂,哪里是胡跑了。”一边接过侍女递上的直裰,穿在寝衣外,手指快速的系着衣带,心里知道李毓祯这么晚也过来是为何——自己正月初就贸然出门肯定是要被过问的。穿好后回头对母亲道:“阿娘您先歇着。我去见见昭华就回来。”
“嗯,去吧去吧。”李翊浵从枕边拿起条绸带作手绢般挥着,又吩咐侍女,“给太子上杯清茶。大晚上的,降降火气。”
侍女忍着笑行礼应道:“喏。”
萧琰对亲娘的恶趣味很无语,上前拿了她手中的绸带,将已经解髻的头发束好,便带着侍女出了内寝,在讌息室的坐障处除了软趿,换上出外的丝履,沿着廊子往东面的花厅去。
花厅是会客的地方,李毓祯往常都是直接到姑母的讌息室,但她这会大晚上的过来,自是不想扰了姑母,便没有入讌息室,在花厅里沉眸坐着。
她手里拿着一杯清水。
听见萧琰的足音进来,也没有抬眼,淡然问道:“去哪了?”
萧琰向身后的侍女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上清茶了”,侍女心里忍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躬身退去,和太子的侍女一并候立在廊上。
萧琰走到离她稍远的一张圈椅上坐下,没有为李毓祯的质问态度生气,毕竟李毓祯是为她的安全担心,温和的答她道:“我去无量观,看望四嫂了。”
李毓祯撩起眼皮看她,也不说话。
萧琰咳一声道:“有魏、陈二位中郎随着,不会有事。再者,真的有万一,我还有道真子前辈的簪子呢,至少,保一两息的时间是有的,——大师伯在东宫,也会瞬间出现了。”
她又不是脑子一热、任性而为的人,对自己的外出安全,还是有周到考虑的。
李毓祯还是不说话,只微撩着眼眉,看着萧琰。
花厅里有一种沉默的,让人心里悸动的压力。
这压力中又夹着沉沉的情意,让萧琰头有些重。
她撑了下额,说道:“天已经太晚了,你今天忙了一天,早点回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