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祯静静的等着她。
萧琰的眸中亮光耀起,刀静静的斩出。
这一次没有刀光,一缕刀气斩雪而过。
那片雪花依然飘飘洒洒,没有任何变化。
十步外的雪地上,却现出一道细痕。
雪花依然完整,没有被刀气斩裂,因为刀落于雪,斩意却在雪外。
这就是妙乎于心的刀意。
萧琰对刀道自然的领悟又进了一层。
她一步踏出,落在李毓祯面前,颔首说道:“多谢。”
李毓祯笑语温柔,“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
她说“你我之间”时,声音里像绕了丝线,缠绵又缱绻,情意直白,表露无遗。
萧琰只觉温柔如刀,敛了下眉,说道:“朋友之间,也是要说谢的。”
将“你我”定位在“朋友之间”。
李毓祯声音轻缓而柔和,“你我,不仅是朋友,还是同道,同伴。”
萧琰对这话无从反驳,从武道来讲,她们的确是同道,从目前局势来讲,她们共同对敌,的确是同伴。
萧琰也不是想反驳这句话,而是知道李毓祯在用心计,就像蚕茧吐丝一样,用一层层的亲密关系将她裹织在名为情的茧中,让她最终无法挣脱。
李毓祯声音越发温柔,“你还是我心悦之人。”
萧琰:“……”
她就知道,李毓祯会说这句话。
步步逼进。
层层结网。
她的心机和她的剑道一样深,而当这心机用于情场,就比她的剑,更加难以招架。
萧琰暗吸口气,说道:“你是回光天殿?我送你。”直接转移了话题,再说下去,她说不过李毓祯,只会被她织网织得更紧。
李毓祯眉梢染笑,也不逼她为甚,说道:“好。”
让萧悦之主动说出“我送你”,又进一步了。
后面的,再慢慢来……
……
两人并肩在雪中慢行。
到了光天殿,夜色虽深,时辰却不晚,刚过戌时一刻,李毓祯道:“时辰尚早,去书房手谈一局?”
萧琰忖着有事与李毓祯说,便应了。
两人脱靴入了书房,对坐棋几,萧琰执黑先行。
李毓祯的棋风如她的剑道,锋锐犀利,萧琰的棋路如水,柔中蕴刚,见隙就入。
两人一边落子,一边说话,萧琰问道:“刺杀之事可查明了?需要动手么?”
刺杀之事必定内幕重重,涉及之人必定身份敏感、举足轻重,但萧琰问得直白,没有委婉和顾忌。若是能说的,李毓祯必会告诉她,若是不能说的,李毓祯也会略去,萧琰不需要也不会对李毓祯采用委婉刺探的方式,这显露出她对李毓祯的态度,坦诚、信任。
李毓祯唇角微弯,薄凉的眸子在灯下十分柔和,说道:“行事的人是龙虎山天师道和茅山上清派,幕后主使,是书院……的一派。”她说得意味深长。
萧琰目光一凝。
天师道和上清派都属于道门,阻挠李毓祯苏醒是这二宗的意思,还是和三清宫也有牵扯?
至于书院内部有反对太上皇和圣人的势力,萧琰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这一派的领头者即郑王、肃王,还是说,他们的背后,还有更高的人物。
她直接问道:“三清宫也有牵扯?”
李毓祯落下白子道:“上清宫。”
太清、玉清、上清,此为三清,三清之一的上清宫竟然牵扯在内,这让萧琰不由皱眉。
李毓祯说道:“道门也不是铁板一块,上清与太清、玉清在道途上,早有罅隙,这些年来,一直在培植拉拢势力,暗地里与太清、玉清夺权。因为共同的利益,和书院那派也一直在勾勾搭搭。今日册封礼事件后,道门的暗争便是摆到了明面上,三宫分裂不可避免。想必,上清宫为这一日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不甘再受太清、玉清二宫的掣肘,遂趁册我为太子之事发力,如果成功便除去了我这个威胁,并能逼迫阿父退位,扶植齐王上位,如果不成功,上清宫也会借此与太清、玉清彻底决裂,退出神农域,独立为宫。”
萧琰忖着眉,“上清宫有这等底气,不惧被太清、玉清彻底镇压?”
李毓祯道:“论实力,上清一宫自是不敌太清、玉清二宫的联手,但道门建立逾千年,三宫任何一宫的底蕴都深若海,太清、玉清一直不动手,只是与上清暗争,削弱它的势力,便是因为一战起来,就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太清、玉清二宫也要承受极大的损失。但今日事件,乃刺杀圣人和皇储,三清宫势必要给朝廷一个交待,三宫之战就不可避免了,要么毁灭上清宫,要么驱逐上清宫,端看三宫的实力对比,以及对道门的影响而定。”
萧琰道:“你是倾向于后者?”
李毓祯道:“要毁灭上清宫,太清、玉清二宫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道门不会在这个时候开战。”她手指棋盘道,“这是一整局棋,上清宫为首的势力,书院反对派为首的势力,这都是棋局中的棋子。一旦上清宫反出三清宫,就不是三清宫一家的事,而是整个棋局的事了。太清、玉清不会倾力一战,因为损失太大,所以要将上清宫放到整个棋局中,统合盟友的力量,消灭上清宫。毕竟,剑阁和梵音寺都没有内乱之扰,实力保存得最完整。”
萧琰明白了,太清、玉清二宫是要保存实力,故而不会选择与上清宫全面开战,以防在后面的局势中,被剑阁和梵音寺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