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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一七八章 浪澜(2 / 2)

太子不认为颜伯维能如沈纶镇住扬州城般威慑泉州上下,那就需要朝廷给他一柄刀。

如果有了这柄刀,颜伯维还压不住泉州城,那就是他的能力或担当不足,再撤再贬都不需犹豫。

太子又补充道:“鉴于泉州封城不及时,并应下令邻近诸州,凡是从泉州逃出的车船,一律扣押隔离。”他声音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总之,不能让霍乱过了江北。”

尚书令魏重润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门下左卿邵崇廉也道:“臣附议。”

政事堂七位宰执,除了李毓祯不在外,其余六位都在殿上,而这六位中,只有魏重润和邵崇廉出身寒门,没有子弟经商在泉州,自是对太子的意见持支持态度。

裴昶、崔希真四人难道能说反对?心里均在庆幸,好在扬州的奏报上来了,霍乱已经有解。

圣人道:“中书按此拟旨福建道。”

中书舍人立即提笔濡墨,跽坐在书案后刷刷起草诏书。

圣人又吩咐:“即刻安排胡汝邻、常焘率扬州部分医家南下,同请道门的药师继续南下支援;并宣调邻近道州的医官局甄选本地医家随同支援,具体从哪些州调,由太医署确定,门下颁旨。——不仅仅是泉州,还得防着东海都护府、广州有疫报:设若情况糟糕,或许疫报已经在路上了。再由朝廷下旨,那就又滞后了。长安距东南太远,请示命令均不及,着建康令韩王李载应,兼领东南防疫治疫制置使,就近统领防疫治疫事宜;沈纶为副使,负责具体措置和调度,紧急事务便宜处置,事后呈报请旨。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都应道:“陛下考虑周全。”

几位宰执心里都想道:圣人这是要重用沈纶了?这东南疫情措置得当,那就是大功。没准疫情一定,就升入朝中了。裴昶、崔希真等世家宰执都在心里忖度着陆氏若下、沈氏若上,对朝中格局的影响会如何,对世家的影响又会如何,瞬间便转过数念。

这厢太医令与太医丞已退到一边小声议着抽调哪几个州的医官和大夫,须得离疫发地近,也必须考虑本地发生疫情的可能性,总之要调一部分,但又不能调尽。

圣人盘膝坐在金龙雕漆榻上,手里拿着沈纶的奏本,在御案上拍了拍,黑黝黝的目光扫视殿下的宰执大臣们,“应该庆幸,扬州将霍乱方子研出来了,否则,死的可不是这千人!必须重重封赏有功人员,中书立即拟旨,封赏诏旨连同调医旨令一并下达扬州。”

“喏。”六位宰执立即交头议论对胡汝邻等人的封赏。

没有议论多久,便由中书令裴昶归总禀奏封赏事宜,下去的太医和扬州医官局的官员都是好办的,有朝廷的官格章程,职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法上走,即按功劳升散官阶。至于立功的民间大夫,则赏金银财帛,功高的几个可赐官身,具体由胡汝邻和常焘拟了保奏章本再定。

至于道门诸药师,已经出家的道士自是不能封官阶,只能功赏钱物;没有出家的火居道师,则可授予散官阶,只领俸禄不为官。

圣人一一听着,没有提异议,唯独在听到沈清猗的功赏时抬了下眼皮,“朝散大夫?”

“是,从五品下,臣等议时,认为当与至桓道师功赏一致。”裴昶说道。

圣人嗤笑一声,不客气的批评他的宰执们:“短视!算一算这笔账,为了防备天竺,以及未来的,有可能的,其他地方的瘟疫,是不是要闭港,实行海禁?损失有多大?——魏重润。”

尚书令拱手微躬身道:“回禀陛下,按去岁诸市舶司的商税收入计,每年仅商税要损失四千三百余万贯。”

圣人冷笑,睨视众臣,“一年损失就是这个数,十年如何?百年如何?这些损失的商税,你们用什么来填?工部在吵着要钱,扩建官道,疏浚河道,修固河堤;礼部在吵着要钱,扩建州学县学;司农寺在吵着要钱,兴建社仓,革新农具,推广农技;军器监要钱,革新军器……这些都是要紧事,你们说,哪样可以不给钱?大唐能承受得起封闭海贸的损失?还是能够承受得起每三年都来次霍乱?或是其他的什么疫?”

“这就是人才!”圣人声音宏亮道,“防疫比治疫更重要。出现一例疫患,那就是损失。几百上千人患疫,上万人患疫,损失怎么算?能研制出检疫药剂的,那就是奇才!‘微生虫’这个新论点就极好,这是创论,以前有哪个医家提出来?这样的创见论者,这样的奇才,怎么能与其他人一般功赏?个个都是眼目短浅。”

崔希真慢吞吞道:“臣等商议时,是考虑沈纶奏报中所说的,检疫药剂还不完善,目前只能已患疫者的吐利,尚不能检疫出带疫者。故臣等以为,待沈至元道师完善药剂后,再进一步功赏。就目前这个程度,从五品,已经是很高的封赏了。”

圣人哼一声,算是接受了门下侍中的解释,又道:“诏旨中要写明,以待后功。”

“喏。”

众臣应喏时,裴昶和崔希真对了个视线,俱都心领神会。

他们提这个赏格时,也是一并存了试探,如今看来,呵呵。

那位至元道师,可不仅仅是沈家人。

圣人这是要捧起,还是要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