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越下越急,淅淅沥沥敲打着上房的窗。
房中只有俞家二老以及四房三口,还有几个贴身服侍的仆婢。
俞老爷稳坐于上首,只见他卧蝉眉,垂眼,两侧太阳穴深深凹陷,目光如炬,捋了捋及锁骨的长髯才道:“老四子嗣不丰,修儿这头还有两个月就十六了。”
四房纳过不少妾,但多年来唯有四夫人怀过一胎。
俞修见祖父提及婚事,不好继续留下,只得起身告退。
俞老爷摆摆手,眼角虽布满皱纹,然眼神中却透着沉稳和睿智。
“你留下,已有功名在身便听得这些。”
俞修拱手一揖,复又坐下。
“听说闻家近日透露出要结亲的意思,你们怎么看。”
闻家不仅女眷来拜访了多次,男丁在外院也不少走动。
俞四爷与夫人商议过此事,闻家在这昆山自是有头有脸的大族,但他们说来的那闻家女子虽是嫡出,却是九房所出,若从长远来看,并非最佳选择。
俞四爷将一番话说完后,俞老爷颔首表示赞同。
“再挑挑吧,但得抓紧了,走礼还得费些时日。”呷了口茶,看着四夫人说道:“这事老四媳妇多上点心。”
四夫人颔首应道:“是,儿媳明白。”
“光口头上明白没用,记住,一定要名门淑女。”
众人循声望去,俞老太太这话说的一阵尖酸,四夫人虽嫁入俞家已十多载,诸如此类的言语也听了十多载,每每总觉不适,却又不能忤逆婆母。
她这婆母打从一开始就嫌她是商户女,若当初没有她苏家的鼎力支持,俞家哪有今日盛况,好在旁人都是明白的。
“是,儿媳记住了。”
四房三口对二老关怀了好一阵,雨势渐小才离去。
虽下着雨,然院中因有烛台并不昏暗,花草也因雨水的滋润娇嫩欲滴,散发着淡淡清香。
行走在游廊上的俞修却没有丝毫舒爽之感,只觉雨水偶尔飘了两滴在手上乃至颊边时,黏腻腻的,令人不适。
父亲母亲自是回到四房院儿里歇息,他得离开内院。
自搬离内院后,无旁人在时他习惯自园中穿行回去。
今日也不例外。
俞修沿着石板小径踏入园中,绕湖半周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木棉花树。
今日雨势不小,树上开败了却仍旧不凋落的木棉花已散落一地,湖面亦漂着一层薄薄的花瓣。
虽被雨点一遍又一遍击打,却兀自漂浮着,不肯沉入水中。
“公子,那是什么?”
俞修顺着青枫的声音向树根望去,那里插着一支臂长的枯树枝,上头似系着什么物什。
他撑伞走近,将那被撕毁的半截绢子解下来一瞧,素色绢帕上用一股线绣了一个字,“明”。
俞修将那绢帕反过来又细瞧了瞧,这时候,青枫的声音蓦然响起。
“公子笑什么。”
俞修怔愣了一瞬,侧首问青枫:“我笑了么。”
“嗯,笑了。”
“走吧,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