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马科斯正因为自己调查出的结论而惊讶。不知所措的站在旧城区的街道上。
太阳正当午,平日里肮脏的、充满垃圾和流浪汉的街道也在光明漫射的时候显得干净些许。但周围几乎没有人靠近这位穿着神侍服装的人。谁也不想要惹麻烦。乞丐与地头蛇们都假装恭敬的退开,但实际上却用毒蛇般阴鸷的眼睛盯着这位闯入旧城区的不速之客。
克里马科斯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
在不久之前,他凭着芙罗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中继器号,最终联系了引荐艾玫晓去旧城区医院的地下黑中介,用自己的口才探寻一番,自然也少不得用威逼利诱,总算是撬开了他的口——对于这样的人,总不能寄望有什么保密的道义的——知道了艾玫晓做检测的原因,以及她用这个假身份预约了明天的流产手术的事情。
坦率说,他还一时难以接受艾玫晓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的情形,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委托他这件事的芙罗蕊,看起来,艾玫晓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有些为她难过,也许是她那个传言中贵族的男友甩了她,也许这并不是贵族男友的孩子,又或者……克里马科斯感到心中被某种粘稠之物堵塞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芙罗蕊的传讯。克里马科斯是在选拔赛上认识芙罗蕊和艾玫晓这两位搭档的,还蛮谈得来,也有过一二交手。一起进入第五殿后,也算是越走越近。他很清楚,芙罗蕊那个性子急躁的,也不喜欢用传讯,更喜欢亲自来说,况且她不是去了沄枝国么?怀着一丝诧异,克里马科斯接通了。
“快回来。回第五殿来。”芙罗蕊的声音冰冷的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克里马科斯点了点头:“正打算回去。这么心急?其实,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
“那不重要了。我知道原因了。”芙罗蕊的声线有些颤抖,“你快点回来。外面危险。邪使雅风……杀了……神官和神侍们,六个人。霖儿——霖儿是唯一活下来的目击者。”
克里马科斯愣在了原地。他刚刚写下的调查结果的纸和手上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医院的夜已经深了。但艾玫晓醒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不少人围在她的身边。
她的喉咙发干,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担忧、困惑、不安、探求……甚至是一丝责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可是她又知道自己必须要说出来。
她是唯一的幸存者,恐怕她也是昏迷着被找到的……与其他六人的尸体一同。在医院检测的结果——她已经怀孕了——恐怕已经让众人都知晓,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口供,邪使到底干了什么。
艾玫晓不愿意回忆,但即便不回忆,所有的事情仍然像破碎玻璃瓶的碎片般袭来:那时,她因为不适休息一会儿。当她休息妥当,想要赶上前方大部队时,却听闻了一阵尖叫,接着是惨叫。艾玫晓没有犹豫的前去救援,她以为只是六个人的配合不足以打败魔物。但当她赶到现场,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神官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其他五人人全部都倒下了,并且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的痕迹。神官发现她的到来,绝望地、颤抖地告诉她跑,告诉她无论怎样要活下去。那些沙哑的声音……令人畏惧的满面的血迹……
那时的场面,简直就像是被刻印在脑袋里一样。艾玫晓明明没有观察过,可是却完完整整、清晰无比的呈现出来。
仰面倒着的杨神侍,从左肩到右腹部被镰刀划出了长长的伤口。
霍顿则被击打到了洞穴的另一侧,胸口被贯了个洞,左脚不知道去了哪里,雪地上有爬行的痕迹,和大量的血迹。
其他人有些已经看不出是谁。
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胃火辣辣,仿佛立刻就要冲出喉咙。
而当神官要艾玫晓离开后,也体力不支、失血过多地倒在了雪地中,再也没有移动。他身上的伤口是最多的,虽然似乎治愈球还在努力恢复,不过已经晚了……雅风像鬼魅一般出现,用镰刀斩去了他的首级,做了残酷的善后。半米内的白色都被染红,倾洒一地的红酒般。
艾玫晓感到嗓子被卡住了,她那时明明有尖叫的欲望,但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她瞪圆了眼睛,记忆中没有她是如何爬起来,又如何向外跑的记录,一片白色,她只记得她拼命的跑向白色。
即使没有神官让她活下去的劝诫,此刻年轻的她也完全没有勇气和决心去和那个强如鬼神的人对峙。生存的本能让她用尽她的力气向外跑去,想找个足够让她使用脱离球的安全地方——但她还是很容易的就被追上了。被那个不知道怎么可能来到结界里的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