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睁开了眼。
发觉自己被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白袍子,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站在……?
冰冷的地面……?
自己不是原本躺在医院的床上吗?
这儿是哪儿?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拖着这样的身体?
灰尘的味道刺鼻,可儿猛的咳嗽了几声,冰冷的气息和病房的诱人入眠的温暖不同,稍稍颤抖。感觉到身体仿佛是摇摇欲坠,十分的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好难受,好想睡,好想躺回床上……躺回什么都不需要思考的地方——
然后、……抬起头。
所有的难过都不再重要了。
那是,在黑暗中,唯一的,弱小的光芒。
“……可儿?……什么时候……?”
对方也仿佛是惊讶于“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的问话。
可儿向身后,本应该是自己来的方向、却毫无印象的那个地方,望去。
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走在这条道路上。
尘埃、灰尘扬起,让白色的服饰,被黑色沾染侵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在意识到,这是女神给予的赐福之前,可儿只有以无法移动的双腿支撑着身子,呆然的望着在监牢之内,正在捧着一本《想象的共同体》读的望晴。
“可儿神侍不见了?去找。是有人把她带走了,以她的身体,哪儿也去不了。”
听到去探视的文官的紧急通讯后,傅繁英淡漠的道,但从这份淡漠中,有着深深的不善之意。她带着白丝的头发,在冰冷的日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哦,发生什么了吗?”
在殿主的办公室里,还坐着另外的来客。
“……”殿主稍稍沉吟,思考是否应当全盘相告。
让第五殿的殿主,也需要考虑不告知所产生的后果的人并不多,而镜月的族皇,也算是其中一人。
“若是不方便告知……”忆雨族皇看着海蓝色的油画,微微一笑,但随即语带机锋的半笑道,“让我猜猜。莫不是,可儿神侍不见了?”
傅繁英深深的看了忆雨一眼,随即点头道,“族皇耳聪目明。”
“呵,只是稍微推理罢了……莫非殿主以为是我做的?”忆雨双手扶着轮椅的两个把手,目光灼灼,气质凛然,“可惜,不是。”
难以言说的紧张空气,蔓延在空气里。
傅繁英先开口了:“当然,若是族皇想要带走的话,早就能够了。只不过是今天族皇说话都这样锋芒毕露,让老身惶恐罢了。”
忆雨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笑着,但反而如画中人般,给人虚幻的感觉。
傅繁英的口气却是先软了下来。她站了起来,在房间踱步。
“忆雨族皇。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关于这次的事情,第五殿有事情要向您确认。”
“是。……静听您言。”
忆雨的眼中,比起严厉,更多了几丝哀伤的冰冷。
仿佛大海深处不为人见的汹涌,只有以海之歌的哀伤传达给人一般。
长长的、长长的阴暗的走廊。
像是张开大口的蟒蛇,吞没了一切光芒和希冀。
在这不详阴湿的通路尽头,是第五殿关押罪人的牢狱,岩炼之殿。
如同隔开光明和黑暗的守路神,粗壮的铁栏杆给罪孽和纯洁划下了分界线。
然后、……站在罪的一方的是……
艾望晴。
“请离开吧。我再说一遍,是我杀的。艾莉·诺馨、迪斯·瑞文哲还有雾雪国的人们,都是我害死的。”
毫无犹豫,带着轻蔑,他开口驱逐着来客。那是——
站在,洁净之岸的那位特例神侍、可儿。
“不是的。……明明,不是的啊。”
风的嗡嗡声传来,冬的使者,如此的刺骨冰冷。
“是我、杀的。”
艾望晴就挺立在铁的帷幕的后面。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可儿。和克里马科斯对话时的惆怅,和云星彩对话时的温和,都被寒风削去。若眼神可如凶器,那么冰之剑必是贯穿了可儿的胸膛吧。
“不是的……!”
可儿只感觉,腿脚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脑子也还是晕乎乎的,因此听到望晴的第一句话后,本能的反驳起来。但……这是过于软弱的、毫无理性的反驳,混杂着委屈和泪的音色,只有不停的重复。
“…………”
“…………”
或许是意识到了,双方说的都毫无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