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台吉身上穿的反是大明武官的袍服,红色的长袍在他身上穿的有些过长,袍角都快拖到地上,胸口绣的是一只在月色下向天吼叫的老虎,腰间素金带,脚上是一双朝鞋,金带上悬挂着刻着姓名身份的武官银牌由此可知,阿成是经过正经敕封的武职官员,自俺答封贡后,大明每隔几年就会在草原上封赐武职官,顺义王以下,封都督,同知,佥事,指挥,直到千、百户,官职贵重,并不滥封,蒙古这边的台吉多如牛毛,真正被封赠武职官的寥寥无已,眼前的银锭也是台吉,他就没有获得大明的赐封。
阿成已经打量了张瀚半响,也听着张瀚用流行的蒙语和人说话,这时脸上才露出笑容,拍着张瀚胳膊道:“张东主,你可以算是我们蒙古人的朋友。”
张瀚心中也松了口气,阿成可不是银锭这种二货,在见面前他就听说过这人,是土默特黄台吉部的贵族,历经好几任的顺义王而不倒,在扯力克与火落赤勾结往西进犯河套和西域各地时,阿成台吉也是当时的二十万蒙古人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后来扯克力东归,阿成也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这个蒙古人中的大人物。
得到阿成的认可,张瀚也是松了口气,他道:“愿长生天佑护,阿成台吉此行顺利。”
阿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只是帮朋友走一趟而已,这个罗刹人口蜜腹剑,不是好人,我并不信任他,他的事成或不成,也与我们蒙古人无关。”
这时佩特林正和其余人说话,相隔不远,不过阿成也丝毫没有忌惮的意思,说话很是直接。
他又道:“刚刚他和你说的商道贸易的事,漠北的汗们可能有兴趣,如果你将来力量够了,倒是真可以和这人谈谈,但要小心,他是只饿狼!”
张瀚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阿成台吉放心,我知道什么人是朋友,什么人需要防患。”
阿成叹道:“这倒确实是,你们汉人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我们蒙古人说起斗心眼,一百个也不是你们的对手。这一次你北上之行,别的地方我都不担心,只是你要小心泰宁部,那群狼一直和大明敌对,仇深似海,他们可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地盘出现插着明国人姓名的商队大摇大摆的经过!”
“还有,”阿成继续道:“察汉浩特你必须要去,就算不能说动大汗,也要买通他身边的贵人,大汗不喜欢天命汗,草原上的汗才是至高无上的,女真人也称汗,大汗心中感觉恼怒,所以在察汉浩特,你只能言利,不要说太多别的东西!”
张瀚对后金势力的壮大和强悍是很看好的,历史上就是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屡次打跨蒙古人的联军,最终把蒙古的势力统合起来,结束了各部一盘散沙的局面,将蒙古人纳入自己的战旗之下,最终在后金席卷大明的战事上,蒙古人也很是出了一把子力气,但在此时而言,努儿哈赤只是水畔的一个小国之主,女真人又素来在大明的压迫之下,这二百来年,女真人也时有反叛,但规模不大,战斗力很差,多半被明军旋即讨平,与蒙古人相比,女真是一个孱弱的可怜的弱小民族,渔猎为生,仰赖大明的鼻息而生存,而蒙古人自被驱逐出大都之后,历经多次惨败,仍然不屈不挠,在大明英宗年间又恢复强盛,不仅攻到北京城下,还歼灭几十万明军主力,俘虏了大明皇帝,其后这么多年,北边万里边防上蒙古人与明军互相厮杀,蒙古人并不吃亏,与这辉煌的战绩和广饶的地盘相比,努儿哈赤既名不见经传,又是弱小势力的代表,偏偏自大称汗,并且想与蒙古人的大汗平起平坐,并且曾经与科尔沁各部的联军打过一仗,彼此翻过脸动了手,蒙古各部现在对女真人的敌视也是理所当然,这种敌视是慢慢的一步步通过战争和联姻多种手段减弱和消除,最少在现在这个阶段,越往西的部落越是中立,东边的部落敌意就要大很多。
“科尔沁人似乎被打服了,听说他们暗中和女真人勾结,但消息是不是属实,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阿成最后补充了一句,脸上还有些遗憾。
“阿成台吉对我的帮助已经足够大了。”张瀚的脸上满是诚挚的笑意,很多消息,纵使自己这个后世人也是只知道大势,不知道细节和具体生的时间,有身处其中的人,能够知道蒙古高层动向的贵族向自己提供消息,这是一个天大的利好。
阿成笑道:“你的商队一直往我们这边供货,这几个月我也赚了不少,若不然,我凭什么对你这汉人小子这么好!”
张瀚一阵汗颜,蒙古人还真是直爽的过了头。
“听说你收的粮十倍以前,就等着往辽东那边运送,还不要各部搭手,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阿成看向张瀚的眼中也满是欣赏,这个汉人小子,确实在经营上把蒙古人甩的太远,其实他的直爽也有所保留如果蒙古人中也有擅长经营的人才,凭什么把这商道给一个汉人去把持?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拿的出手的人物,又凭什么叫一群蒙古贵人去支持一个汉商?如果不是看的着的巨大利益摆在眼前,就等着日后去取,他一个明国敕封的四品武官,土默特部最老资格的台吉怎么对一个少年汉人这般客气友好?
土默特蒙古和明国大规模的战事,也不过就停止了几十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