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戎军。
韩琦几乎是夜不能寐,听的王珪折返,而刘继宗、王秉、李绛皆败于夏军,非但如此,周围几个小寨子全都被夏军收了去。韩琦盯着沙盘看,心中暗中思索,这狮子堡、三川寨、乾河寨、赵福寨一一陷落,镇戎军几乎成了孤岛。若是夏军挥军至此,到底这镇戎军内的兵力是不是能突围成功,韩琦也没有胜算。
他目光从沙盘转移至案几前的宋夏边境图,心中若有所思。难道一直被动挨打?这镇戎军乃军事要地,那李元昊若是拿下了镇戎军,怕是第二个“延州之战”又要展开,到时候士气不振,被动挨打,这如何是好?
难道求和?
韩琦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我韩稚圭岂是乞怜摇尾之辈?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转,忽的眼神一闪,好你个李元昊,这次就要让你看看我韩稚圭的厉害!想到此,忙传了兵马副总管利信。
“利将军,调集所有泾源路兵力火速增援镇戎军,环庆路副都部署任福任佑之,也给我召集过来,要快,但是要保密。另外,徐硕现如今到哪里了?”
“徐将军尚无消息。”
韩琦眉头紧锁,现在几路援兵,折返的折返,失败的失败,要召集的兵马还不能立马到达,这空隙的几天,若是夏军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韩公放心,属下已经周密部署。”
韩琦仍旧紧盯地图。他目光所凝聚的地方有一处红色,上书:白豹城。
从地图上看,那白豹城所处环庆路,距离庆州东北方二百里开外。但它偏偏是西夏的境地。韩琦每每见到这白豹城便觉碍眼,就好像是一块香喷喷的大馕,偏生被人给狠狠挖了一块去。
这白豹城,处环庆路与鄜延路之间,往西是党项境内的叶市,往东则是洛水,而旁边是宋军要地保安军、金汤城。
“利将军,这白豹城,什么时候被他西夏占了去?”韩琦若有所思。
“这……应是景祐元年丢的吧。”
韩琦向利信招招手,“利将军,赶紧去部署吧。”
“是!”
扎堆的军事踞点里,放进一个白豹城,意味着西夏军随时都会掐断西北四路,即环庆路、泾源路、秦陇路和永兴军路之间的联络。
“韩公,想什么那么入神?”
一个声音入耳,韩琦一惊,什么人能随意闯入这指挥使大营,若是敌人……他尚未思想周全,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站在面前,竟是幼慈。
但见她一席军营装束,倒有几分英气。
“刚刚路上瞧见利将军折回,猜你还在大营。方才门外喊了几声,也未见您应声,估摸着您是想事情太入神。”
韩琦笑笑,“你来作甚?”
幼慈指着桌上参汤,“您一天未吃东西,送了一碗参汤来。”
“费心了。”
幼慈不答,顺着韩琦方才的眼神望了过去,地图之上,五花八门的各个军事踞点,一一用不同色标注。
“白豹城!”幼慈不惊呼了一声。
“哦?姑娘也知白豹城?”
“您看这一圈皆是我军重点部署之地,偏生一个红色的白豹城插在中间,这是西夏的地界,我听爹爹说过,景祐元年,李元昊大举入侵庆州,占了白豹城。”
“依姑娘看,这次三川寨之围,如何解得?”
“韩公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问呢?”
“姑娘心中似乎也有答案。”
“我们一起写下可好?”幼慈冲着韩琦一笑,顽皮劲儿又上来了。
韩琦当下兴起,便与幼慈悄悄将想法写于纸上,二人将纸条拿出,但见不约而同四个字:
围魏救赵!
二人相谈正欢,忽闻隐约有喧哗之音,幼慈慌忙吹灭了屋内烛灯,将韩琦猛地拉入营帐后的帐幔之中。
是夜。
镇戎军城内守将耿傅于城墙之上,紧紧盯着城外动向。他已经在城内各个隘口都部署了哨岗,这夏军防不胜防。党项人擅游牧,擅攀爬,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让他们钻了空子。
耿傅此时惴惴不安。
白天虽将王珪部队挡在了外面,野利旺荣大军亦无从入城,但是,耿傅说不清为何,总是担心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令敌人入老鼠一般混入了城。
耿傅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此刻,野利南鸢带领翊卫司宿军5000人在城外埋伏,而他的背后则是野利旺荣的万人大军在各军寨据守。
野利南鸢志在必得。野利旺荣交于他此重任之时,便是吩咐,只准赢,不准败。
如何才能赢?如何撬开镇戎军大门?
野利南鸢早已对镇戎军周边勘测得一清二楚,这镇戎军说大不大,也算是五脏俱全。分东西南北四个门,东边,东河门;西边,西阳门;南边,南山门;北边,北戍门。固原河与锁阳河分别从东西、南北流过,河道底部均有暗哨,布满机关。其东西河道,每日酉时开闸一次,引流泄洪,到了亥时关闭。南北河道,每日子时开闸,卯时关闭。
遂命其妹野利北笙率百名深谙水性的勇士,从镇戎军外护城河河道,借酉时到亥时的两个时辰时间,由南北河道,潜伏入城内。
入城之后,由内将镇戎军大门打开,届时迎接夏军大批入内,杀的镇戎军片甲不留。
却说野利北笙由南北河道按计划入了镇戎军内后,便将小队分散,分四路到西阳门,即镇戎军镇守城门汇合。但不想那镇戎军部署周密,尚未至西阳门,便被守军发现行迹,野利北笙又岂是等闲之辈,早料到此,出发前便吩咐将士,若是被发觉,以口哨声为信号,一旦听闻此号,百余人便做零星分散,最终归集到西阳门。
却说那野利南鸢在城外埋伏,得听场内口哨声犀利,心下一沉,便知妹子此行凶多吉少。但苦于无法援救,只得由了妹子破釜沉舟。
野利北笙携了战奴,引二十余人,沿着南山门一路西行,各路口竟然皆有重兵把守,饶是北笙与那战奴功夫不弱,这一路却也精疲力尽。
北笙情知这么跌跌撞撞到了西阳门,恐怕亦无法抗敌,更别说打开那座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