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似乎对白郁的猫耿耿于怀,三句话不离猫。
白郁是个兽医,他本来也不可能给普通居民看病,并不在乎手术室有毛,只是冷淡道“路上看着可怜,捡来的。”
准确来说,找团子的路上捡来的,但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告知公爵了。
伊缪尔又开始咬牙了。
——又是捡来的,他也是捡来的,医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同情心泛滥。
公爵不阴不阳地哦了一声:“流浪的野猫啊,那应该好养,医生平常喂他们什么?”
白郁抬头看他一眼,眸中冷色更甚:“早市的羊奶,鱼肉牛肉切碎,有时喂点青口贝。”
虽然确实是流浪猫,但医生并不喜欢公爵居高临下的口气。
……
大公苍白的手指
咔擦按住木桌边缘,指甲几乎要陷入木料之中。
羊奶,牛肉和青口贝,居然和他吃的一模一样!
医生随便捡什么猫都是这个待遇吗?
……甚至,甚至还为了那两只猫对他放冷气!
大公漂亮的眉头皱起,不满地捏住了桌角。
不多时,侍者端来数个盘子,里面的餐食摆盘精致,不少勾芡浇着一圈糖浆,还有些并没有加热,白郁一眼扫过去,猜测伊缪尔公爵嗜好甜品和冷食。
他在公爵对面落座,仪态优雅地执起刀叉,而后开口:“大人,恕我直言,以你的伤势,最好多吃优质蛋白,以及虾皮紫菜一类含锌、和贝类豆类等含铁的食物,像今日这样生冷甜腻的食物请务必少吃。”
伊缪尔公爵重伤初愈,脸色惨白,即使身上缀着各色宝石,也难以掩盖他的困倦疲惫,这样的病患不该吃今天这样的食物。
白郁移开视线。
事实上,如果在前世见到伊缪尔,白郁会建议他起码休息两个月,再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大公明艳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憔悴,那场刺杀显然伤及了根本,必须好好调理,否则,这位年轻的大公恐怕会油尽灯枯,英年早逝。
白郁语调不怎么客气,不像男仆对着大公提建议,而像医生对着病人开医嘱。
66:“宿主干得漂亮!”
医生又在找死。
对公爵的饮食指手画脚显然是个找死行为,虽然这样做对公爵身体有利,但伊缪尔大公自负又阴晴不定,白郁不想将战线拉的太长,他希望伊缪尔大公尽快厌恶他,然后将他处决。
说罢,白郁放下刀叉,安静地注视着公爵,等待着他的反应。
伊缪尔大公没有什么反应。
他本来皱着眉头纠结猫咪的事情,骤然听见白郁这样说,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居然浮现出微笑,而后低头吃饭,含糊道:“……嗯。”
——他当猫的时候,医生也是这样的,因为第一天不能多吃,强硬地端走了团子的鱼肉糊糊和盆盆奶,伊缪尔虽然不开心,但知道医生是为他好。
“……”
白郁眉头微皱,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补充道:“大人如果愿意,我可以写些食疗的法子,交给厨房。”
伊缪尔埋头夹菜,避开了白郁点名的几道菜:“嗯。”
乖的不行。
一餐饭用完,已经到了月上枝头的时候,男仆有为期一月的培训时间,而培训人就是老管家,这位老者正等在门口,打算将白郁带走。
白郁心道:“麻烦。”
他并不想学什么男仆礼仪,但现在除了跟着管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郁站起来:“请吧。”
但是公爵放下食物,优雅地擦了擦手,说:“白郁不需要学礼仪。”
礼仪的目的是规范行为,让仆人的一举一动足够赏心悦目,以此取悦主人,但白郁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伊缪尔一点不想离开他,只想赶快把他放到视线
范围内,最好是同一个寝殿中。
在大公府的这几天,伊缪尔总是半夜惊醒,失血让他手脚冰凉,还时常陷入梦魇,刀口虽然愈合,却时不时隐痛,公爵独自辗转难眠,夜中惊厥颤抖,一天只能睡上几个小时,加上一堆的公务需要料理,食不下咽的,他的精神略显萎靡,反而不如刚回来的时候好了。
那滋味,真的很难受。
伊缪尔无比怀念被医生抱在怀里睡的时候了。
医生的体温将被子烘的暖呼呼的,医生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脊背,顺着毛毛往下摸,让人觉得很安全。
现在当然没法和医生同床共枕,但公爵的男仆需要睡在主人隔壁的房间,到时候开着门,伊缪尔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就能听见医生规律的呼吸,如同他还躺在身边,将小猫护在怀里。
想想那个画面,梦魇都稍安了。
大公垂眸,居然露出了笑容,和平常的讽笑冷笑不同,这个笑容温和有恬淡,如同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管家一顿:“不需要礼仪训练?”
“对。”伊缪尔道,他正要吩咐白郁立刻上岗,今晚就搬到他对面,白郁忽然出声,抢白道:“那我能回家一趟吗?”
管家已经被这个大胆的年轻人弄得无语了,他血压飙升,心脏骤停,刚要厉声呵斥,却听身旁的伊缪尔大公缓缓开口,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可以,你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我可以吩咐其他人帮你拿?或者你有其他不方便的地方,也可以说。”
他真的很想和白郁一起睡,哪怕不能一张床,隔着房门也是好的。
白郁却道:“没有东西拉下。”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继续挑战大公的底线:“只是我的猫应该饿了,我想回家喂猫。”
咔嚓——
管家胆战心惊地抬头,看见大公手里最后一个杯盏也裂了。
方才还温和恬淡的大公瞬间表情阴郁,他露出一个假笑,旋即阴恻恻道:“是吗……先生,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您还是去和管家学礼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