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如果是墨家是专门挑刺儒家,那么道家杨朱则是专门挑刺墨家。
墨家要兴利除害,那么杨朱的“不拔一毛,不损一毫”则是最辛辣的讽刺。
别说当时了,截止到大明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明白墨家与杨朱在争论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酸文人在打嘴炮呢。
大约在于杨朱的站位太高了,再加上缺少传道,以至于难以被人理解,只被当做狂士对待。
墨家巨子禽滑釐与杨朱之争,根源在于认识论之争。即人可不可以自主地兴利除弊。如果相信人可以自主地兴利除弊,那么将这条路贯彻到底就应该是杨朱的“不拔一毛,不损一毫”。
很显然,两人争的是如何兼相爱的问题。
墨子相信需要一个皇帝来爱人并带领士大夫并逐级带领百姓实现“兼相爱交相利”。简单讲,就是人人都会爱人,但皇帝士大夫先爱人。先爱带后爱,而后人人相兼爱。
杨朱则是每个正常人自己天然就会兼爱,兼爱不需要一个皇帝,一群士大夫来带领,只需要做到“不拔一毛,不损一毫”长期和平博弈下去,人人自然就能实现“兼相爱,交相利”。
所以根本上来讲,杨朱才是将墨子思想理论贯彻到底的人物。杨朱才是墨子思想的真信徒。多数墨家弟子反而不如杨朱能理解墨子。
在世界观与认识论的二维四格图上,杨朱自然就是右上的学问,甚至可以说是先秦到大明之间所有学说中右最上的,对微观人的相信,无能超越杨朱。
微观个人的认识能力值不值得信任呢?
这里不得不在书里提前做一些概念性的解释,以免陷入后世无休止的嘴仗一般。
认识论的认识能力主要是讲通过自己或他人或书本学习获得评价世界中某一事物对自己是好事坏的能力。
并不是要求这个人能够有多高深的农学、天文学、工学、算学知识,只需要评价这个事物是否对自己有利就行。
有了这个能力,凭着聚沙成塔,人类自然就能构建出自己的知识体系,选择出自己的道路,哪怕这个选择有时仅仅只是用脚投票也行,或者这个能力可能面临一些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例外,但只有终究能明白过来就行。
总而言之,杨朱的理论依赖一个和平的长期博弈过程,这个期间有多长呢,要长到几乎所有人能够形成对社会公共事务的一致评价。
任何组织信息传播的分割隔离措施,任何利用情感制度对利益评价的扭曲都会滞后杨朱这个过程。
所以,杨朱的理想如果能够实现,起码也是以千年为单位,这还是要逐渐累积才行。如果中间断代,比如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宋末元朝这种,几乎能够把之前几百年的全民共识积累一夜归零。
杨朱之学需要一个强大的朝廷带来稳定的社会环境才行,至少不至于陷入战争。但很显然,几乎不会有君主喜欢杨朱之学。因为按照杨朱之学奉天下供养一家的逻辑就不存在。谁信杨朱似乎是在自己反对自己。
如果说成功的新学说必然孕育于旧制度之中,那么意味着新学说至少不应当如此与现存势力格格不入。杨朱未来的发展必须要想到一个办法减轻贵族官僚的反感才行。否则只能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那么有没有一种改进,可以做到让杨朱之学对部分旧贵族官僚看来人畜无害,从而让杨朱之学有一定上层支持呢?这个章节末尾的话题同样也会挂到天涯知道阁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