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这可怎么办?我……我不想死……”
一个清俊少年,哭丧着脸,泪水都滚下来了。
清俊少年叫没卢氏·卓萨·尚敬,他是没卢氏的嫡系长孙,自小在溺爱中长大,练就一身不错的武艺,备受周边人的吹捧,以至于养成了一种打仗不外如是的感觉。
此番征伐,尚敬吵闹着要立功勋,好迎娶高原上最美的姑娘。
可真到了战场,瞧见战场的残酷。
尚敬腿都软了,这些年练就的武艺还给了姥姥,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上阵了。
结果现在倒好,一个个的都逼着他们殿后。
便在今日,芒松芒赞召开了秘密会议,商定撤回高原一事。
在这般局势下,撤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想要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殿后。
最终一致决定由没卢氏负责虚张声势,拖延唐军的进攻。
吉夷行并不愿意担此重任,只是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让他解释为何唐军会主动的规避没卢氏的防线?
吉夷行哪里解释的了……
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扛下此任……
“阿父也不想!”吉夷行哭丧着脸道:“可就那情况,我若不主动殿后,通敌的大帽就得扣下来。到时候别说殿后,你我父子当场就得给冠上通敌的罪名。”
没卢氏有此待遇,原因无他,爬得太高,跌的太快。
没卢氏原本是仅次于赞普系的贵族,地位之显赫,无可比拟。
只是惊才绝艳的噶尔东赞横空出世,他成为了松赞干布无可取代的智囊,噶尔氏一个小贵族,直接成为比肩没卢氏的存在。
尤其是松赞干布病故之后,噶尔氏在执政权力上甚至凌驾在了赞普之上。
没卢氏毫无疑问,成为了压制的对象。
尤其是噶尔东赞选择霸府之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没卢氏。
没卢氏损失惨重,这沉寂多年,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赤玛洛暗通没卢氏除噶尔东赞,结果芒松芒赞选择了噶尔东赞,成了吐蕃上下的一个笑话。
没卢氏此后一日不如一日,而今在吐蕃群豪之中,属于中下贵族。
与其他中下贵族不同,这往日有多风光,现在踩起来就多痛快。
现在最难的事情,又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强加的,无从拒绝。
“唐军如此可怕,我们怎么抵挡的住?”尚敬泪水滚滚而下,突然恨道:“他们一口一个我们与唐军眉来眼去,说阿姑在唐廷当上了大学士,做了大官。不如,我们就投了阿姑,至少不会受窝囊气。”
吉夷行醍醐灌顶,呆呆的看着自己宝贝儿子。
“我怎么没有想到?与其在吐蕃受这窝囊气,不如投唐廷算了。怎么样也比现在强……”
父子两人一合计,当即定下计策。
唐军大营!
张仁亶缩着脑袋,灰溜溜的站在陈青兕的面前。
陈青兕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这般怂样,不免笑道:“怎么了?犯事了?”
张仁亶机敏灵动,陈青兕对他很是喜爱,想着历史上既然无他之名,那就凭借自己的教导,将他培养成一代名将,对其很是看重。
“叔父,我好像惹祸了。”
张仁亶有些欲哭无泪,脸上的表情不是悔恨,而是委屈。
陈青兕正容道:“说,男子汉大丈夫,真要触犯了军法,挺着胸膛扛着。若是没有,受到不公,叔父给你出头。”
“不是,不是!”张仁亶从袖中取过了一块破布,破布上写满了字,递给陈青兕道:“我,好像杀错人了。”
陈青兕接过破布,看破布上的内容,脸色骤变,惊愕的看着张仁亶道:“这信从哪里来的?”
张仁亶哭丧着脸道:“今日无事,我见天上有鹰,就想着在附近跑马猎鹰,带着十几个兄弟,在南山附近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我以为他是斥候,向他射了一箭,将他射死了。这信就是从他身上收出来的……”
陈青兕闻言苦笑,却也没有追究,这事确实怪不得张仁亶。
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战区,不是友军,就是敌人。
谁想到他真是“友军”。
这“友军”得加引号。
破布上的内容有些骇人听闻了……
陈青兕目光重新落在破布上,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了宋令文。
宋令文见破布内容也是神色大变,低呼道:“真有段法善此人?”
“有的!”陈青兕说道:“他是王孝杰的帐下校尉,此人是王孝杰心腹,还曾为他去湟中县闹事,给狄仁杰下了大狱。”
破布上的内容是段法善写的:说他已经得到了吐蕃的信任,身在曹营心在汉,打探出了吐蕃赞普芒松芒赞连夜逃跑一事,还在破布中写下了详细的时间以及路线。
宋令文皱眉道:“会不会有诈?”
陈青兕道:“从逻辑上来说,行不通。这布局设谋,需要结合实际与目标。真要有诈,求的是什么?目的是想调我们去伏击他们赞普的部队?信中说了,他们只有一千五百人,就算有诈又能如何?这些人能够翻天不成?”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选择在什么地方截击,不存在引诱我们,让我们中计。总不能凭空多出数以万计的天兵,将整条通往高原的道路都设埋伏吧?”
“这信中内容,真假暂无法确定,不过有一点却与我的估算暗合。”
“芒松芒赞没有必要留在伏埃城,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吐蕃的豪强们都在保留实力,已经无心作战。留在青海湖反而会出现变故,不如撤回逻些,至少在逻些,他还能够号令四方,在伏埃城,只要一个兵变,他这赞普就到头了。”
“报!”外边传来拓跋俊求见的消息。
“让他进来!”
拓跋俊肃容入内,双手递上一封信笺,说道:“大总管,这是没卢氏的吉夷行暗中使人来传递的消息,他们愿意归顺朝廷,还带来了消息,说吐蕃将在两日后的后半夜撤兵。”
两日后?
陈青兕接过信笺细看。
张仁亶带来的消息,那是一日后,也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