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希望总是伴随着失望……
第二声“援兵”还未喊出口,他赫然发现,赶来的部队旌旗上雕刻着大大的“唐”字。
有一支唐军出现出现在了侧翼,这说明什么,正武焉能想不明白?
唐军的主帅从一开始就防着他们的左右翼兵士……
此刻对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这里,表明他们已经确定了左翼或者右翼的百济军不会出现影响他们了。
“完了!”
正武眼眸中透着死寂,唐军的骑兵队,他们可以靠着人命去填,只要闯过这三里的荒野,自有生的机会,现在唐军的步卒出现在了他们突围的路线上。
机会渺茫……
便在这时,背后又传来阵阵喊杀声,正武转头一看,觉得心都冷了:乌鸦岭上的唐军见他们突围,也顾不得休息,正在赵持满的率领下,从后面杀来了。
正武面色麻木,已经不知如何指挥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唐军在放手杀戮。
忽然他想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阶伯对他说的话:“唐军很强,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给倭国人。这一仗,如果靠倭国人赢了,我们百济照样抬不起头,让人小觑。我们可以借助倭国的力量反抗唐廷,却不能依赖他们反抗唐廷。只有打出成绩,才能震慑倭国。”
“以我们的实力,想要赢唐军不容易。我们的兵大半是新兵,装备不齐,训练不够。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想要获胜,唯有釜底抽薪。”
正武记得自己当初好奇的问了一句“如何釜底抽薪?”
阶伯说道:“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败战,牵制住唐军所有主力军。然后奇袭唐军中军……敌统帅陈青兕与常见的唐军统帅不同,他是文臣,他不会跟苏定方、程名振一样,身先士卒。他一定会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指挥观战,我们牵制的唐军兵力越多,他身旁的护卫就越少,机会就越大。”
正武记得当时一口应诺,“某用尽全力,与唐军一战,给你创造机会。”
记忆慢慢消散,正武回到了无力回天的战场,高呼一声:“阶伯将军,对不住了。”
他望向唐军最密集的地方,厉声道:“还能动的,跟着我向那个方向冲!”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便回不来了,但是九泉之下,对得起百济历代先王,对得起“正”这个姓氏。
陈青兕此刻在一处叫天川溪的地方驻扎。
所谓天川溪就是一条清澈的溪流,上天赐的溪水。
当年的地龙翻身,不止震出了石材,还震出了几条溪水。
当地人称呼为天川溪。
自得知赵持满拿下乌鸦岭之后,他便知此战尽在掌控之中。
他将身旁所剩不多的兵马调到靠近前线的天川溪,等待获胜的消息,好尽快回师与收拾正在等着坐收渔人之利的倭国。
这一想到要跟倭国作战,能够成为华夏史上第一位“抗倭英雄”,那感觉那滋味,想想都美。
陈青兕抬头望着天空,心里美滋滋的,耳中却听得两声尖锐的叫声,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只漆黑的身影,在上空盘旋。
他心情极好,笑着对黑齿常之说道:“这畜生在我们上空盘旋了许久,听说黑齿将军弓马绝伦,你我比试一下,看看谁能将它射下来?”
黑齿常之抬头看了片刻道:“只怕不易,这畜生应是海东青,速度极快,飞我又高,寻常弓箭只怕伤不到分毫。”
陈青兕突然想起了自家的儿子,说道:“有没有机会弄几只?长安世家贵子,最爱的就是飞鹰走马。”
黑齿常之道:“这个不难,肃慎一代有专门猎鹰驯鹰的好手。海东青不易捕捉,却也不算稀罕之物。”
肃慎就是古东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然而便在这时,似乎乐极生悲。
不知何时一支百济军竟摸到了近处。
他们从一里外的树林里钻出,呼喝着向他们这里奔杀而来。
唐军的护卫游弋兵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敲响了金锣之声。
原本修整的唐军兵士立刻进入迎敌状态,尤其是程伯献为首的百名亲卫,立刻将陈青兕护在中间。
就连作男儿打扮的李红清,也向陈青兕身旁靠近了几步。
“报!有一支部队从西北的树林里杀出……”
陈青兕忙道:“有多少人!”
“不清楚!”斥候道:“数以千计,至少不下三千,声势浩大……”
陈青兕抬头眺望,远处尘烟滚滚,确实声势浩大。
程伯献脸色微变,说道:“大都督,不凡先撤?”
他并非惧怕,而是陈青兕为了打赢这场战,已经将兵士都安排出去了,此刻他身旁只有不到两千人。
对方不知数量,如果超乎想象,很有可能有危险。
陈青兕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不知百济军哪里来的军队,更不知对方为何能够精确的寻得自己的行踪所在。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撤。
军中最在乎的是荣耀,唐军战无不胜的关键原因也在于荣耀二字。
在大唐一个将军如果在关键时候不冲在最前头,那是会遭受耻笑的。
别说是将军,七十好几的苏定方,一样身先士卒。
他一个十万大军的统帅,照样出现在冲锋的罪前线。
自己这个文人,倒也不会有人苛责的让自己跟苏定方一样,可如果遇到袭击,调头就跑,肯定会受到将士的鄙夷。
哪怕这一仗打的再漂亮,也会留下污点。
自己身上穿的是明光铠,最骚包的存在。
如果穿着这身铠甲,遇敌逃的却比兔子还快。
谁还会信服于他?
陈青兕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冲锋陷阵,但到了这一刻,却也由不得他退缩。
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指着敌人来的方向,大笑:“百济小儿,以为我军困在乌鸦岭,这些贼兵不过虚张声势……将士们,可敢跟随我,碾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