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对方想要她的这个庄子?
卢淑雯在心底衡量一番,其实若是能让对方收手放过他们的一家,就送给她一个庄子也不是不行,哪怕这个庄子乃是她名下最大的一个,价值要上万两银子。
“你一直管着家,难道没有发现过吗?贺学汌曾经在这里安置了个女人,她好像原本是你们家的丫鬟,而这个丫鬟当初在被送到庄子上时,是怀了孕的,后面她生了个儿子,听闻那个孩子长得与那姓贺的颇为相似呢。”
池梨这番话就差明说贺学汌不仅胆大包天地在自家妻子的庄子里养了个外室,还有了个私生子。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直接劈得卢淑雯目眩头晕,她身子晃了晃,若非池梨动作快,连忙起身伸手扶住,她恐怕得摔倒地上去。
“不,不可能啊,我明明盯得很紧,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能背着自己弄出个私生子出来?
卢淑雯与贺学汌之间一开始还是有些男女之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同意下嫁给对方,只是这点感情在婚后被一点点磨没了,但她毕竟是从高门内宅里走出来的人,该有的手段都有,自然也不会傻白甜到相信男人婚前的承诺,什么这一辈子就娶她一个,那也得等这辈子真的过完了才能证明。
所以即便她生完女儿之后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她也不许夫君纳妾,更不准有那起子妄想爬床的丫鬟得逞,对夫君身边的人都看管甚严。
结果在这种严防死守之下,那姓贺的居然还能得逞,这也太……
电光火石间,卢淑雯已经想明白丈夫是怎么能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人的。
她记得,家里这些年只有一个丫鬟因为做事不小心得罪了婆母才被她送去了庄子里,这丫鬟也是她从撵回来带来的人,长得不错,后面被婆母要去当了丫鬟,当时她送人去庄子还是为了保住她别被发卖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居然被那母子俩给摆了一道。
再仔细想想,那丫鬟被送走的时间正好是在她坐完月子后,那他们能成事的机会应该就在她坐月子期间,当时她刚生产完又伤了身子,听大夫的话需要好生修养,所以对府中很多事都顾及不上,这才给了那对母子可乘之机。
他们费尽心机弄出这个孩子是想干什么?
是不是觉得她的如儿只是个女儿,不能继承家业,所以要弄个儿子来继承贺府?
可这贺府里的一切,明明都是她的啊,就连当初贺家给她下聘的银子,都还是从另一个女子那里骗来的人家的嫁妆,整个贺府上下有哪点是属于那对不要脸的母子俩的?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弄个所谓的儿子来抢走原本属于她的如儿的一切!
越想越气,卢淑雯胸膛剧烈起伏,眼底却莫名升起了另一股焰火。
“你没事吧?”池梨也没想到卢淑雯会反应那么大,生怕给人气坏了,她都准备叫王妈妈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我没事。”
卢淑雯扶住池梨搀扶着她的手,闭着眼深吸口气缓了缓。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时,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换了个人一般,直接回复了以往的镇定从容。
不需要池梨的帮助,她缓缓坐直身子,挺起腰背,拿出高门贵女的气势,从容不迫地询问池梨:“说吧,池大人,您今日特意邀我前来这六园见面,应当为的不只是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吧?”
不愧是自小从深宅里培育出来的贵女,这政治敏锐度跟处理应对能力就是不一般。
池梨在心底感叹一声,随后点头承认:“确实,这消息送给卢夫人不过是顺带,同位女子,我不愿意再看见有人受那渣男欺骗而已,今日特意请你前来,是陛下有口信要本官请你带给你父亲。”
“敢问池大人,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家父之事?”
卢淑雯脸色一变,当即起身跪下,以示对圣上的敬意,同时内心颤颤,猜疑不定。
虽然知道池梨今日特意把她约来这个地方见面的原因不简单,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池梨居然是特意为了替陛下传话而来。
“陛下请你带话给卢侍郎:将功赎罪,还不为过,只看卢侍郎接下来如何选择了。”
带完这句话,池梨就目送着卢淑雯满怀心事却得强作镇定地离开,知道接下来不管是贺家还是卢家,都得不平静好长时间了。
她都不需要在里面搅和什么,只等看戏即可。
一个时辰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池梨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感叹道:“真好吃啊,这六园盛名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这回是沾了女帝的光才能来大吃一顿,今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试试,希望下次有机会来时,还能带着爹娘一起。
说曹操曹操到。
刚回到府里,池梨就接到奉文递过来的信件,是她爹娘从家中寄过来的家书。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得知爹娘已经处理完家中琐事,将不日上京与她团聚,顿时开心得忍不住笑出声。
“爹娘要来啦。”
算算时间,当这封信被送到她手上时,她父母应当就已经出发了,所以最多一个月,她应该就能见着爹娘了。
“福绿,这段时间家里打扫得勤快一些,还有王妈妈,你拿钱去新买两床被褥,洗洗晒晒先弄干净了,免得爹娘来了没得睡,奉文,你注意厨房柴火得备足,还有家里缺了什么及时去采买补充,别等爹娘来了缺什么东西……”
心情愉悦之下,池梨吩咐家中各种事项来都带着些雀跃,而得知老爷夫人要来的王妈妈等人也很高兴。
因为大家都知道,等池秀才与许氏来了之后,这家里的光景只会更好,说不准没多久他们就得换个大屋子居住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池梨就每天正常上下班,顺便暗地里关注贺家与卢家的事。
她也是后来才从女帝派来与她接线的暗卫口中得知,原来卢淑雯的父亲,堂堂当朝正二品大臣,礼部右侍郎卢大人,其实也参与了当初三王叛乱,并且他在其实扮演的角色还相当复杂。
梳理一下,其在信王一党的眼中,是他们暗中勾搭的自己人,而在诚王一党的人严重,他是迫于诚王威严而强制被招揽进去的人,可用,却不可信,且其同时还在与端王暧昧,三王叛乱之所以会掀起的原因,其实离不开他的暗中挑拨。
可实际上,这卢大人却是邢丞相那边的人,还曾经是对方的心腹之一。
至于为何说是曾经?
因为现在这人已经被当做弃子丢出去了,女帝对于三王叛乱的事还没追责完呢,她不甘心只斩断邢丞相的那点细微触角,想咬下他一块大的肉,并且经过其手下人的紧迫追查,已经掌握了些有用的证据。
所以邢丞相在如此逼迫下,无奈只能弃车保帅,把卢侍郎这个有用却没啥大用的心腹给作为弃子丢出去。
只要斩了他之后,女帝就再没理由继续为难自己,而他虽说少了个左膀右臂,但事实上也不会被伤动根基,唯一倒霉的不过是作为弃子的卢侍郎罢了。
然而卢侍郎是那种甘心就此落败的人吗?
女帝也看中了其这份不甘心,所以才兵行险招,让池梨表面上是找抢了她昔日未婚夫的卢淑雯算账,实际上却是想要通过卢淑雯去接触她父亲,让卢侍郎看清目前的形势。
继续跟着邢丞相混,他必定是死路一条,就连一家老小都得赔进去,但如果他现在及时投靠到女帝这边来,帮助女帝对付邢丞相,那么女帝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补罪的机会。
事后女帝不再计较他曾经做过的事,而他虽然再做不成官,可至少能允许他带着一家老小全身而退,辞官回去后还能当个富家翁安度晚年。
如何选择,女帝话已托人带到,就看卢侍郎怎么想的了。
卢侍郎如何做选择,短期内池梨还看不出结果,但贺家是怎么做的,她却看了个真切。
随着邢丞相一伙开始将三王叛乱的罪责丢到卢侍郎这个替罪羊身上,朝中局势开始紧张起来,卢侍郎也被顶上了风口浪尖。
贺学汌一开始倒是没想着要脱离卢家,毕竟他在朝中只有这个大靠山,若是没了,对他以后的晋升之路必定有影响。
但没多久,他家中就爆出他在外养外室,还生了个私生子的事。
整个贺府因此都闹了起来。
卢淑雯以和离为威胁,逼着贺学汌亲自处理了那对母子,而且要求不是简单的送走那么简单,而是要外室去死,并将私生子过继给外人,让其不仅不能再顶着贺家的姓氏,还不能继承贺府家业。
这贺学汌如何愿意,即便他碍于岳家权势同意了这个歹毒的要求,他那一心想要孙子的老母亲也死活不愿意,甚至躺在贺府门前哭闹撒泼着控诉卢淑雯的不孝,指责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却偏要扒着她的宝贝儿子不叫他为他们贺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说她是个毒妇,妒妇,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
好些词语不堪入目到连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看不下去,不禁同情卢淑雯好好一个高门贵女,却摊上这么一家人。
时人看中承诺,几乎只要是自己许诺过的话,就连不识字的百姓也会遵守诺言。
所以大家在知道贺家子曾经求娶卢家女时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后,都不认为卢家女对违反了承诺的贺家子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且人家只要求把私生子过继出去给外姓人,剥夺了其对贺府家业的继承权,没要人家的命已经算好了的了,只要当家主母狠心一些,甚至都不需要特别掩饰,她直接就能要求将身份低贱的私生子打杀了事。
除非夫家比她权势大,才能保下这个孩子。
可惜,即便如今卢家出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能给卢淑雯撑腰,让她在贺府作威作福。
大家本以为贺家子会妥协,谁知这人却反而硬气起来,他居然同意与卢氏女和离。
这消息可震惊了不少吃瓜群众,有人因此称赞那贺家子是条汉子,为了儿子愿意反抗贵门原配,也有人笑说人家不过是看卢家要倒了,才趁此良机把这个已经无用的,还可能会连累到自己的妻子踹开,好另外再找一个。
不管外人如何猜测,真正的内情他们是了解不到,只知在闹腾了足足半个多月后,贺家子与卢家女和离,两人的孩子归属于卢家女,但被赶出家门的却不是卢家女,而是贺家母子。
因为贺家的一切其实都是卢家女的嫁妆,出嫁女和离了带回所有嫁妆合情合理,而贺家唯一仅有的,不过是当初给出的二百两聘礼。
这部分钱倒是被贺家跟丢垃圾似地丢回给了贺家,说是退回聘礼,实际上更是一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