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体验过后才知会试也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可怕,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但也没到熬不过去的地步。
至少现在池梨感觉她还能自己走着回到客栈里去,算是精神头还不错。
然而池秀才可不以女儿的自我感觉作为判断依据,他只当孩子考完累过劲儿了,才一时没什么感觉,等回了客栈吃过东西洗过澡,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必定得闭眼睡他个几天几夜。
别问为何,哪怕只考到了秀才,池秀才自个儿也是经历过科举考试的艰难的。
所以他也不多耽搁时间,只匆匆与身边的其他家长们打过声招呼,然后不顾女儿露出点疑惑的小表情,就带着她回到客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刚吃过饭洗完澡,前一刻还说着自己状态还好的池梨,下一刻已经躺在床上打起小呼噜了。
她平时睡觉是不会打呼的,若非累极,怎会如此?
一连睡到下午,池梨才爬起身来又大吃了一顿,然后就趴在床上,让福绿拿着疏松筋骨的膏药给她按摩全身。
憋在那狭小的号舍里那么多日,她全身骨头都快麻了,得好好按按才行。
自从小姐开始进学后,知晓她读书辛苦,福绿就专门去学了这道按摩手艺,在多年练习下,她的技艺已然比之一开始娴熟不少,也按得池梨格外舒服,就差又被按睡着了。
待全身上下都发出轻松的感觉后,池梨才换好衣服,起身去找她爹。
她有事,需要父亲明日陪伴自己出去一趟。
“人家之前既然舍了你那么大的恩情,那自然该好好去答谢一番,明日正好无事,我们父女俩先去买些谢礼,再一起上门去拜访人家。”
池秀才是知道女儿之前在京都这边落难时,受过一户陈姓人家的帮助,当时他就想着要找机会带着女儿专程过去感谢一下人家,但那时女儿考试在即,没法分出空闲来,就只能先等她会试考完了再说。
如今试考完了,该做的答谢也该履行了。
为了答谢人家,池秀才准备的谢礼很丰厚,除去专程买的两盒精致糕点之外,还特意买了六匹布,什么色都有,方便人家一家人拿了去做衣裳穿,他们之前赠给女儿一身衣裳,如今他则翻倍回馈。
另外还封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封,藏在那些布匹里。
因为有女儿的描述,池秀才知晓对方是个善心人家,想着若是直接给钱,他们必定不会收,这才用了这种迂回方式。
上面那些是池秀才备的礼,池梨自个儿还准备了一对绞丝金镯与一只金钗,这是用她自己攒下来的零钱买的,是专程要送给陈大娘与其女儿的礼物,也算是池梨自己的一份心意。
父女俩上门的匆忙,也没来得及递拜帖,结果到了陈家门外时,却见其大门紧闭,屋前似乎有些愁云惨淡。
池梨心一紧,感觉陈家出了事,忙抓着一位旁边摆摊的小贩询问:“婶子您好,请问这里是陈大娘家吗?”
她也不好上来就问人家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起来就像是在咒别人似地,只能迂回着来。
那位在摆摊卖些珠荷包等小玩意的婶子听见池梨在打听陈大娘家,倒也没露出什么防备模样,态度还挺热情地回答她:“是呀,闺女你找陈大姐有什么事?”
一听人家神态不算严肃,池梨就知道陈大娘家的事应该不大,不禁小松口气,然后才答道:“不瞒婶子,我从前受过陈大娘的恩惠,如今凑巧与家父一同来到这京都,家父听闻陈大娘对我的照顾,很是感激,便要提着些谢礼上门来感谢一二,只是今日一来却发现陈家家门紧闭,怕有打扰,这才先来找您询问陈家近况。”
“原来是这样。”那婶子闻言恍然,随即叹了口气,与池梨道:“那你们来得却是不凑巧,如今陈家还真遇上点麻烦事,可能不大适合见客,你们若不急,可迟些时日再来,若是急的话,现在去拍门那家里应该是有人在的。”
“不知陈家遇上了什么麻烦,可否麻烦婶子好心告知一二?”池梨一听陈大娘一家还真遇上事了,哪怕从眼前婶子的态度里判断出这事不算很严重,但还是显得有些急切。
这婶子也看出池梨是真的关心陈大娘,一边在心底感叹这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一边回她:“说来也是吓人,那陈家前些日子一家人回乡下探亲,谁知竟是遇上了滚石,好在他们运气好,最后只除了陈家当家的与那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儿受了些伤,陈大姐与她家女儿倒是毫发无损,就是那陈家当家的伤了腿,大夫说没个三两月的下不来地,陈家一时断了营生,怕是会苦一段日子。”
陈家一家人都靠着他们家当家的在药铺当药师赚钱过日子,这药师也不是正经大夫,或者说还算是正在学习医术的大夫学徒,日常主要的活计是按着药铺大夫给开的药方为前来看病的人抓药,偶尔也能为人看些小病小痛,所以收入并不算高。
但相比起其他普通百姓家庭来,也算是过得去。
至少他们一家能够吃饱穿暖,还有间屋子能够遮风挡雨,已然比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家要过得好了。
所以平日里日子过得舒心的陈大娘才有余力帮助别人。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虽说让他们一家人都命大地活了下来,但当家男人伤了腿,至少有两个月不能去药铺干活,就等于家里没了收入,加上陈家儿子也受了些伤,父子二人的伤势治疗起来就需要一笔不小的钱,家里积蓄又不多,才让陈家一时陷入经济困难。
本来不知这事时,池家父女就打算上门送谢礼的,如今知道陈家遇到困难了,他们自然更得去看望一下。
池秀才还默默多拿了十两银子出来,打算一并赠给陈家。
他也没办法给太多,毕竟这回出门带的银两本就不多,他们至少还得一直在这京都待到女儿成绩出来后才能启程回去,这段时间为了生活也是要处处钱的,所以得尽量省着点。
还好,会试结束后他们也没必要一直住在这贡院附近价格昂贵的客栈里了,回去后就收拾东西找家干净实惠些的客栈重新入住,也能省一笔钱。
心里盘算着事,也不耽搁池秀才带着人去敲陈家的门。
“谁啊?”
陈家院子不大,门外一有人敲门里面就听得很清楚,所以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正巧,来开门的人正是陈大娘,池梨忙探头过去,道:“陈大娘,我是池梨,你可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原来是你,长得那么俊俏的丫头大娘怎会不记得。”虽说只见了一面,但也是难得瞧见那么好看的人,所以陈大娘对池梨印象还挺深刻的,时隔三年再见面,依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一脸喜色,特别是看着池梨如今面色红润,一身装扮跟人家那些娇小姐似的,也知她应该是顺利回到家人身边,还过得很好,不禁为此感到欣慰。
“这是我爹,今日我们过来是特地为了感谢您之前对我的照顾,这些是我们带来的谢礼,只是一点小心意,还请大娘您务必要收下。”
池梨先是介绍了一下她爹,又指了指身后堆放了一马车的东西,表明他们父女俩今日上门的目的。
见到那么多东西,陈大娘顿时一惊,随即连连摆手拒绝道:“我不能收,当初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也没想着要求回报,怎能要你们那么多东西?”
他们家现在虽然困难了点,但好在丈夫本就是药铺的药师,平日里人缘又好,所以请那边大夫看诊都不收钱的,顶多只了些药材钱而已,所以实际上家里也没到那种揭不开锅的地步,并不急需池家给的这笔谢礼。
池梨也懂,但她还是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可又说服不了陈大娘,只能扭头看她爹。
不复女儿所望,池秀才上前一步,先是与陈大娘寒暄一番,重点感谢对方对自家女儿的恩情,然后又是一顿巧舌如簧,也不知怎地,竟然真的哄得陈大娘讲这些谢礼收下。
但人家没全要,她觉得全要太多了,受之有愧,最后只拿了那些不能放久的糕点与一匹布,说着:“这么精致的糕点我们都没尝过,就厚着脸皮收下,而这匹布都够做两身新衣裳了,还是那么好的布料,比我们香桂当初给池小姐的旧衣要值钱得多,可不能再多要你们的,不然我就成了那贪心之辈了。”
“俗话说好事成双,这收礼怎能只收单数?陈大娘您行行好,且再拿一匹布去凑作对,不然我们留着那么多布,也不方便大老远地带回家去,行吗?行吧。”
为了让陈大娘同意多收点谢礼,池梨都用上撒娇了,最后实在磨得人家受不了,还是热着脸多收了一匹布。
本身池家要感谢的人也只有陈大娘与她女儿香桂,香桂听陈大娘说是出门给她爹与弟弟抓药去了,并不在家,所以这些谢礼就被交到陈大娘手上。
人家家里还有两个人躺在床榻上养伤,池家父女也不好进去过多打扰,所以送完礼,又再三表示完感谢之后,他们也就告辞离开了。
“刚刚屋外来的是谁?”
当陈大娘抱着两匹布,还提着两盒糕点进屋里时,就听见她丈夫的询问声。
她一边将东西搁在桌面上,一边解释道:“是我以前帮过的小姑娘,人家今日带着她爹上门来感谢我,还送了些谢礼,我实在推辞不过,就给收下了。”
陈大娘的丈夫闻言从床上抬头往桌上望了眼,见居然有两匹布还有两盒糕点,不禁惊讶道:“那么多东西,你全给收下了?”
“哪儿能呢,人家本来还想送更多,被我给拒了,当初也就看人小姑娘可怜顺手帮了一把,其实也没给人家什么,结果这一下子收了那么多礼,我都心虚得很,感觉这帮人像是为了图人家东西似的,怪不好意思。”陈大娘叹口气,跟丈夫道。
她丈夫也了解妻子那颗热心助人的好心肠,明白她这会儿心底的不得劲,便劝道:“人家谢你说明你救了个知恩图报的人,若非有你的善心,也不会有今日的回报,所以你该高兴才对,不然若是救了个白眼狼,难道你能开心?”
“呸,什么白眼狼,人家小姑娘跟她爹都好得很,是知恩图报的好人。”不满丈夫的比喻,陈大娘啐了他一口,但也还是被哄得心情好转。
其实自己的好心能够得到回报谁又会不高兴呢,但陈大娘认为他们一家人遇难后都能侥幸逃脱,就是她日常做好事的回报,所以这会儿又得到这丰厚谢礼,总感觉有些占了别人的便宜。
刚这么想着,突然感觉手下布匹触感不对劲,她伸手往里头摸了摸,竟摸出两个布袋来,其中一个比较鼓,另一个扁一些,但仅靠触感也能知晓里面转着什么颇有重量的硬物。
打开一看,这竟是一大包银两与一包金首饰,这怎么得了!
陈大娘
所以这份格外丰厚的谢礼到底还是被迫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