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尼科琳娜住到一块儿后,她在晚上没事的日子里,都会给布莱雷利念念睡前故事,以弥补他独自在家时的孤独——布莱雷利实在太活泼了,这样的孩子也许自己一个人呆不惯,她想。
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对,男孩确实更乐意有人陪着,即使是雅各布也会抽空陪他看书的……也许是布莱雷利在摸清楚她的脾性后,时不时露出的孩子气举动让她能更放松地对待他,以至于她很快就忘了他并非如真正的十岁孩子那样不谙世事——又或许,所有人都习惯了轻视孩童——他们不理解所谓的规则,也没有与成人抗衡的力量,于是下意识地认为他们身上唯一流动着的、名为天真的光彩足以让他们远离这些愁苦……
……然而,事实真就如此吗?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装睡又睁开眼睛后,B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轻轻推开了门,矮下身子,躲在皮质沙发背后;客厅没有开灯,因为尼科琳娜夜起——又或晚归时从不开灯,她只会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在黑暗中抱着马桶一阵呕吐。
……期间还夹杂着小声的啜泣和一些含糊的祷告,他安静地屏息,却始终没能从她破碎的呜咽里听出个什么前因后果来。他原以为她在片场被欺负了,他听闻过一些导演的……丑闻。但她从来都不说为什么,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她又会摆出猫一样的漫不经心和笑容,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直接去问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仔细思考过后,布莱雷利决定自己查,他先调查到了尼科琳娜参与过拍摄或者客串的电影、电视剧,又从中筛选可能与她有过节的人——粗略看下来,还不少,同行相妒的阴刀可比手.枪决斗来得可怕,起码决斗是面对面的,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在往下细究,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演员、模特、导演、制片人,亦或者是后勤组……他划掉了一条又一条线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方向完全不对……那是哪出了问题呢?要不要去问问雅各布?
还是算了,雅各布最近好像很忙。他否决了这个选项。
在尼科琳娜回来前,他擦掉了白板上的痕迹,并且决定下午再出一趟门,看看有什么能哄她开心的小玩意儿——说起来……一捧月季如何?还是别的什么……
在他晃着一只腿,惯例在孩子聚会上听这些家伙吹牛和闲谈时,一个头戴贝雷帽的男孩突然说:“嘿,说起来,我搭上了……的线。”他故作夸装地做了个口型:“他们邀请我加入呢!”
“你胡说吧,就凭你?”立马有人不服气道。
“我胡说?哼,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胡说?”
“卢卡,你少来这套!啊?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眼看着下头要动起手来,发呆的布莱雷利拍了一下手:“停一下!”
他严厉地喝住了争端,然后从高处跳下。
大部分时间里,不少人还是愿意新服B的,他最聪明,鬼点子也最多,通常能在惹事后全身而退。他扫过贝雷帽——也就是卢
卡,很快就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加了个帮.派?”他用嘲弄而和善的语气点破了卢卡没明说的事情,这在少年间引起一阵嗤笑——很快被他甩过去的刀眼制止住了。
“对,怎么样?”卢卡拍拍胸脯,面对比他还小的布莱雷利,他居然产生了点紧张的情绪……呸,我怕这小子什么?我可是要加入帮.派的人!
“不怎么样,你可以炫耀,但前提是你说的是实话……别激动,我当然愿意认为你说的是实话。”看对方脸色不多,他立马补充了后半句。
那不勒斯Mafia横行,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不少街头孩子做梦都想加入……在B看来,这纯粹就是去当炮灰,他本来不想掺和他们的争吵,又不是第一次了——可眼下不同。
他缓慢地眨眼,上下打量着卢卡,顶多在他揣着的右手停留了几秒,然后冷淡地将目光重新挪回他的眼睛。
呵。他讥讽地想,没猜错的话,他的兜里绝对有一把手.枪,他的神情紧张,在平台上时布莱雷利就注意到了他不停的吞咽动作,挑事挑得太明显了。
他想干什么?布莱雷利想,杀死一两个人当投名状吗?唔,好像是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哪怕是Mafia的儿子也要先从学会杀人开始,但——
他猛地扑过去,卢卡一惊,没受过训练的他根本没办法把枪及时从兜里掏出来,而布莱雷利已经掐着他的手腕,迫使他松手——
“你觉得你会用吗?这个型号后坐力很强的哦?你开枪就能把你的手崩骨折。”他轻快地说,枪口已经抵住了卢卡的眉心。四周一片哗然!
“其他人给我呆着!”他说。
阴暗的巷道外,明媚灿烂的阳光泼洒在那不勒斯的黑石板上,人迹罕见的午后,无人会专门去在乎藏在塑料板、杂物堆和铁丝网后的发生的故事,寂静割走了在场每个人的舌头,有人在惊恐之中扭过头,去看长满青苔的墙壁。
“我、我……”
“你什么你,闭嘴。”
他使唤了两个人来摁卢卡,自己先到一旁把弹匣拆了。这都什么事嘛!他抛了抛弹匣,露出一个稚气的笑。
“好啦,先庆幸你不会被枪打死了……来讲讲吧?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