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分散,这没关系吗?”
“有链接的话,就可以在第二阶段有一个传递的效果,不过一阶段最好还是有所接触……”
“能利用媒介吗?比如他们那个什么蝙蝠。”
“如果有信仰加成的话,应该也行。”
他在风中笑了笑:“那我觉得还是有的。”
他一点都不优雅地行了个礼,然后张开双臂——“毕竟,整座城市都是‘他’的信徒啊!”
……
康斯坦丁说:“你将坠入地狱。”
关于这一点,阿尔塔蒙自己相当——清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很难一言概之,所以他不会对康斯坦丁作出任何解释,包括他曾经以为,他只有接受这个结果的份,不想坠入地狱又如何呢?木已成舟啦!
那个人却在听闻后,很轻
很轻地弯了弯嘴角,他们站在山巅,在东方微微泛白,而太阳还未将万事万物镀上那层金灿灿光芒之时,他——和她,没有怜悯,没有悲伤,那回荡在西伯利亚荒原的,从神话中流传而来的鼓声渐行渐远,他的声音得以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耳中。
“我不认为事情就得这样,我说,收一你那无处安放的悲情吧!”
他以“你”相称,并且流畅地——好像这些话再不说,就得在他心里头放到天荒地老似的:“坠入地狱,说到底,先不论地狱——到底是哪个地狱,哦,抱歉,我曾经闲暇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实际上,一个信奉犹太教的犹太死后,他坠入了地狱——结果,他坠入的是基督教的地狱。”他讲了个不像笑话的笑话,但那时候还不叫阿尔塔蒙的青年——也还是被逗乐了一瞬。
“你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嘛!说回地狱,首先我们假设,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地狱——那便是作恶多端之人的归宿。”
他说。
在日出到来前,场景像一张纸一样被抽离,光怪陆离的回忆不停地被毛毛躁躁的孩子翻动,最终停在了想要的那一页,而三个人就这样被带到了另一个场景。
他们坐在空旷的院子里,烧着火,围绕着那本有着黑色书皮,外观古朴的魔法书。
他冷静地指了指上面的一个类似棺材的标志:“来看这里,根据实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不停变化的‘数值’应该就是所谓的‘’罪孽”。
他的手移动到另一边,一个鱼(注)的标志下边同样有着数值,“这边,我们姑且称之为‘道德’。”
“这设置还真是简单粗暴。”女人双手托住下巴,长长的双马尾随着她的摇晃而擦来擦去,“也就是说,只要道德数值越高,那他最终——不坠入地狱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但是我听说,凡是科尔敦,最后都会——”他迟疑着,而布莱雷利摆了摆手:“凡事不一定绝对,来看看这个。”
他掏出了一叠记录,密密麻麻,事无巨细,“这一年来,我们做了很多好事,也干了一些,咳咳,这个就先不提了。”
最后,他们摸索出了这样几条规律。
首先,正如夔娥所言,做好事也是分类别的,究竟是论心高尚,还是论迹高尚,这一直是个人们热衷争论的话题。根据实验,论心高于论迹,如果是刻意去找好事做,那么是没办法被记录的;其次,如果只论心,却好心办了坏事,这也是要被记录到罪孽里去的。所以既要论心,也要论迹。
其次,一罪抵十功,一件坏事要十件好事来抵消,不过,比较钻空子的是,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兴许祂只是个建模师外加数值设置者,十件好事不论大小,都能抵消一件坏事。
“……最后就是,最好不要假借他人之手。”布莱雷利斟酌道:“我们一起行动了很久,和阿尔蒂亚产生了足够的‘关联’,这是理应是一个判定标准;和阿尔蒂亚没太大关系的人在这件事上伸出援手的话,那么,这只是那个人自身的善事。然而
,如果你参与了他人的恶,那么这个恶也会按到你头上去。”
相当蛮不讲理的规则,夔娥想,简直从数据上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当坏人一天速成,当好人难如登天!
“而且我发现,罪孽先于道德存在,那么弥补起来就很费力,如果道德始终过分高于罪孽的话,那么做错事就会优先一比一扣除道德值,扣到不剩下什么了,罪孽的数值才会增加。”
“这样一来就不算特别棘手。”
“不论是道德还是罪孽,等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回俄罗斯寻找办法解开第七道封印,也许就能知道关于这本书的真相,也许就知道如何避免坠入地狱……”
“等等,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夔娥越听越不对劲:“前边是实验结论,后边你又从哪知道的?阿尔蒂亚都不知道!”
“这个嘛。”他狡黠地眯起眼睛,“在书上写着咯。”
他动手翻起了黑书,他从不看那些正经记载于书页上的魔咒,而是专注于前人在书上留下的笔记、夹在在其中的便签,黑书需要撕去书页才发动,而作为一本魔法书,一部分书页在自动焚毁后,又会重新出现在书中。
那些笔记就这样被跟着留了下来。
“这是……?”阿尔塔蒙仔细看了看,完全看不懂:“魔咒?还是魔鬼的语言?”
“恰恰相反,这是人的语言。”布莱雷利说:“这是希腊语,准确的说,这是古希腊语。”
东西罗马分裂后,君士坦丁堡作为东罗马的都城,又繁荣了千年之久,直至被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攻破,才就此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拜占庭消亡后,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年仅十四岁的索菲亚公主,在罗马教廷的建议下,嫁给了仍率领子民着信奉东正教的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
这位末代公主出嫁之时,为当时的莫斯科大公国带来了大量的工匠、工艺品、制度和法律,以及原本拜占庭的象征——双头鹰。此后,手握着那一面远眺西方、一面遥望东方双头鹰徽记,这位君主——及其子孙后世便可如此宣称道:“吾即第三罗马”。
“天主世界的语言是拉丁语,而东正教则以希腊语为官方语言,当然,在君士坦丁堡被攻破后……时至今日,只有部分东欧国家还在信仰东正教。”
“索菲亚公主出嫁时,嫁妆中有着大量的、从君士坦丁堡抢救出来的希腊语典籍,随从中亦不乏精通希腊语的教士。”
“恰好呢,我懂那么一点希腊语。尽管那个时候的希腊语和现代的多少有差距,不过,考虑到俄罗斯的历史,那么这本书出现用希腊语所作的笔记,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黑书在东欧流传了多久,但它必然不总是在民间出现,一定会因为机缘巧合落入一些……知识分子手中,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摸索出了一些用法,并用希腊语将其记录……直到后来再次辗转到民间,巫师与女巫能够依靠前人的传承、或者是用魔力读懂咒令并加以实践,却早已不认识上边的希腊
语笔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唔⒐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么看来,这本书流传的时间比你我想象得还要久啊……”
说不准,这本书就是混在索菲亚公主的嫁妆被带过来的,布莱雷利想,不过真相已经不可考,还是专注当下。
“我专门找了希腊语专家来破译这个,那个专家人很不错,他额外帮我破译了另外一些同样写有笔记的魔法,省了不少麻烦。”
布莱雷利一锤定音:“现在,我们的目标很清晰了,别紧张,当做一个数值收集也可以,等条件到了,就解开第七道封印。根据笔记的推测‘魔鬼之妄语不可尽信’,也许等待在那之后的会是一场灾难。但是既然他将数值显示出来,那就说明,道德和罪孽在第七道封印解开后,会起到一个关键的作用,我们只能择一而从。”
“……我事先说好,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做好事上天堂,干坏事下地狱。但这毕竟是魔鬼之书,也许到最后,好事做尽,也不过是一场虚妄。你仍然要为自己科尔敦的身份下地狱;也许我们积累罪恶值,最后能找到黑书隐藏的真正力量……”
“这一年我们也见过一些魔鬼了,他们倒是相当信奉实力至上,看上去还悠闲,这样看来,下地狱似乎也那么可怕了。世界上总是坏人过得舒坦,是不是?”
“那么,你的——你们的选择是?”
他的目光灼灼,那是一个岑寂的夜,山脉沉睡在他们的脚下,夔娥在看向阿尔塔蒙之前,首先看向了不知道位于哪个方向的远方,高海拔地区可让本来就在生病的布莱雷利难受了好一阵,以至于他躺到了那天晚上,才好不容易爬起来做总结。
另一个院子里传来游客们的喧哗、痛饮,无人知晓一墙之隔的他们在做什么,除了他们自身,也再无人明白今日那看似轻若鸿毛的选择背后,日后将在命运洪流汇聚之日,引发何等的惊涛骇浪。
“……我想,做个好人吧。”
他垂着手,慢慢地说:“即使坠入地狱也没关系,我想。尽可能地多做有益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在古老的大地上,麦子落下又生长,候鸟飞过低矮的天际,故事中的末代公主神情肃穆,在盛大的迎接中款款而行,她再也回不去昔日的拜占庭,而飞鸟不断远行,就连这也不过只占据了历史的一页。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那张拜占庭少女的脸庞簌簌抖落着时光的尘埃,最后化为了一张斯拉夫女人的面庞,一切辉煌过的帝国、朝代、门庭终在女人前行的道路中化为乌有,唯有茫茫田野一直倾听着,直到有人追随着那等待了千年的人,走向月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