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平康坊,樊楼。
贞观十年的正月里格外的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平康坊尤其如此,每家彩门的酒楼都是宾客满座,
金发碧眼的波斯、拂林、法兰克、哥特等胡人,也是来自河中昭武九姓的粟特胡商,以及如今在长安早就司空常见的突厥人,还有来自南海的昆仑人,西域的大食人,海东诸国的东夷。
满朝内外,只有渭州刺史李淹在谱牒学上能跟他相较。
只是有人心里还忍不住算了笔账,他们家虽说田多地广,可现在长安一斗米才卖五钱,一亩地就算能高产出两石米,那也顶多一百钱,事实上要出两石米那得起码收谷三石。
“估计高相他们也不过是按以前郡姓重新疏理一遍而已吧。”
可郑公子堂堂荥阳郑氏嫡系子弟,今年科举考试的应试贡生,怎么能让同是五姓子的其它各家公子小瞧?
“我听到消息,这新修的氏族志可不一样,收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共分九等。
八位公子一番赞叹,甚至开始为此吟诗做赋夸赞。
“诸位公子,这酒一系八色,八瓶一组,不单卖,每瓶装有一升葡萄酒,”
“诸位公子,这是我们樊楼才艺最好的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伙计对这位公子的财大气粗暗暗惊讶,樊楼西楼三楼天字号阁子,这可是最贵的雅间,得起码提前半个月预约,实际上若没有过硬的关系,是预约不到的。
这些候补官员的队伍很庞大,文武贡士、两馆学生、国子监学生、三卫官、监门直长、亲事、帐内等,大率数人争一官。
“最好的酒先来两坛。”
“会行酒令吗?”
“你们听说没,氏族志编好了。”来自清河崔氏郑州房的一位年轻公子说道。
天字阁低消都要十八万钱一晚,这是高端局,所以在三楼陪宴的姑娘,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长相要好,关键还得是擅交际,
不过这酒价格是真贵,一万钱一瓶,这一组八瓶就是八万钱,而且酒瓶不能带走的。
“啊?这怎么可能?论门第,谁能高过我们山东士族?关陇六姓还是江南、代北几大士族?”
“这金色的也好喝,”
“这次朝廷编的氏族志,是尚官,而不是按以前郡望来定门第高低,只按本朝官爵。
比平康坊南曲里那些只卖艺的姑娘都要强几分。
一瓶酒一万,一个瓶子还另收八千,
“还是李兄有门路啊,樊楼西楼三层天字阁子都能上来。”
“博陵郡公、宋州刺史崔干,他难道排在第二等?”郑公子问。
另一个道,“诸位,新年期间啊,现在整个樊楼的阁子都是一阁难求,”
不过想想这里一晚低消都要十八万钱,又恍忽间觉得很正常了。
“我郑家羞上此氏族志,羞与那些人同列。”
刚落坐,
就有一位年轻妇人带着一群姑娘进来,一个个年轻漂亮,燕瘦肥环各有特色,看着好似大家千金,哪有半点风尘气,
“这酒瓶好晶莹,这是琉璃瓶还是玉瓶还是水晶瓶?”
“多谢郑兄,”
一行年轻人来到三楼,进了装修典雅的天字阁子。
回廊间有陪宴女郎随时听侯召唤,俗称点花牌。
郑公子气的掀桌,直接大闹起来。
“那是自然,武公有诗云,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蒲萄初酦醅。”
郑公子对那美妇人有些不满,“难道还怕我喝不起几瓶葡萄酒?”
不是消费不起,是实在有点狠。
郑公子道,“我记得你们樊楼的葡萄酒,是用的自家葡萄庄园里的马奶葡萄酿造的,其中最好的葡萄酒,据说是一系八色?”
“这怎么编的,瞎编吗?”郑崇嗣怒,“我家数百年郡望只能居最末尾,倒是那卖豆腐卖木材的却能居第一等?”
为首一位年轻公子哥对迎上来的伙计道,“把最好的姑娘,让我的朋友们点花牌。”
朝廷新制,凡选授之制,每岁孟冬,以三旬会其人。选人到吏部铨选,分长安、洛阳两地铨选,从十月一日赴省,到三月三十日铨毕,每年这些选人入两京铨选,那都要热闹几个月。
葡萄酒倒入同样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中,
他这个郑氏长公子,现在更是只能投身科举,希望借明经入仕。
换做平民百姓,这两石米得是一家人一个月口粮。
他家才是大宗嫡系,是著姓房。
“那你知道我家第几等?”郑公子问。
郑崇嗣的祖母来自清河崔氏郑州房的东郡公崔彦穆之女。
樊楼如今号称长安酒楼中能排前十,
外地来京者,有条件的肯定是要来见识一下的。
而这三石还得抛除很多人工等成本,
就算按其它方面来算,现如今一匹绢才值两百钱,一头耕牛才值五匹绢,一匹普通的代步马,也就两千钱左右。
这八个酒瓶就是珍宝啊。
“葡萄酒不都是红的吗,你们家的居然有八种颜色?”
楼下厅院门床马道,面各平民大众,楼上雅间阁子,高档消费。
郑公子听了那一万钱一瓶,心里其实也有些惊到,
人说斗酒十钱,已经极贵了,你这一瓶才一升酒,就卖十千。
当然,消费也是很贵的,樊楼各种酒三百余种,顶级名酒一饮万钱,斗酒三千钱的都不够入前十,
“那是自然,”
差点就进中枢为宰相,可惜后来建成死于玄武门宫变,建成太子妃郑观音出自他们荥阳郑氏,因当初郑家支持建成,所以在贞观朝郑家在朝的郑善果、郑元璹族兄弟俩皆因此被贬,
贞观三年,郑善果病逝在江州刺史任上。
崔公子摇头。
可朝廷却让高士廉他们主持修氏族志,
这一瓶一升,顶多二十口,那么一口起码值五十钱,一口就是一石大米啊,算上瓶子那是一口值两石米。
“这绿色葡萄酒,味道真不错,”
越骂越气的郑崇嗣,“亏我还来他武家的樊楼订阁饮宴,气杀我也,”
“不,压在我们头上的,不是他们。”
这里的最低消费都得一百八十八贯钱,